外面明月高挂,映得天色也不怎么黑了,给石楼镀了一层银账。他的窗前,正好能看到一株梅树,与他梦里的那株重合起来,沐浴在月光下,凄美绝艳。那抹红,像是一把剑,刺在他心上,再也拔不出。
他仿佛看见羽冰落站在树下,对着他笑,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那一声“安祁旭”,他好像听她喊过千万遍。
他再也不能躲避了,他一闭眼都是她的笑,一睁眼却无论看向何处都是她的模样。他的脑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事情,很久以前在黄粱棋社的故事,他当神育堂弟子时见过的每一次的她,封印狴犬后的每一次见她。
在朝堂上的她,在私下的她;穿正装的她,穿常服的她;不说话的她,笑着的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那是哪一天哪一时辰哪一刻发生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天气如何,那朵花开了,她穿的是什么衣服,他一闭眼就想起来。
原来,他对她的那份心思,已经这么早了吗?
也不关窗了,热茶他也喝下去了。打开箱子,放在最上面的就是那幅《雪山红梅图》,那上面的两句残诗被他念了又念。
最终,他摊开一张宣纸,照着也画了一幅《雪山红梅图》,只是梅树下,多画了一个银发女子,眉眼弯弯,像是透过画在看看画之人。
他在画的右上角将那残诗提了上去,又加了两句:
竹窗两傍霜雪冷,梅花入梦心如焚。
冰为伊颜玉为骨,轻粉浓黛仍动人。
……
……
明白自己心意之后,他怎么可能再睡着,那着画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很高兴,最起码他搞清楚了他的心思,至于这份心思是否会有好的结果,他都为,喜欢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而高兴。
他很清楚,他如果想要站在那人身边,为那人遮风避雨,就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只有更加强大的他,才配站在她身边。
而他也想要,她因自己站在她身边而骄傲。
……
他走到屋外,几队士兵正在巡逻,神、妖两界来往商队都守在交界处,见到他来,喜不自胜。
守边界的士兵上前行礼,说道:“神君怎么不在楼内休息,这么早就来巡视?”
夜里寒凉,士兵说话似乎都带着冰碴子,交界处虽有火堆,却也抵不了多少寒冷,他递上一瓶御寒丹,“给他们都发一颗吧。”然后转身对亲兵说道:“通知在厨司里值班的厨子,熬一大锅滚滚的姜汤过来。”
接着他走向商队,问他们:“你们在这里等多久了?”他语气轻缓,带着暖意,丝毫没有居高临下之态。
商队头子胆子也大起来,笑眯眯向他行礼后,说道:“也没有多久,这不想着还有凡时两三个时辰交界就可以过了,想占着头一份好去妖界交易嘛。”
安祁旭知道,要想过交界,要么有他按章通过,要么就是左右两参按章通过,现在正是夜里,除了值班的士兵,别人都去睡觉了,商队哪怕来了也只能等着。
他走到交界处,对两界商队笑道:“本君既来了,自然会给大家按章的,大家先在这等候,喝碗姜汤,本君派士兵检查货物。”
不多时,被他派去的亲兵骑着马车过来了,几个士兵帮忙,抬下来四大桶姜汤,安祁旭嘱咐他们:“先给商队送过去,他们喝完后咱们士兵要是不够了,我再让厨司煮。”
士兵说是,抬了姜汤送过去。
等到商队姜汤喝好了,士兵检查货物也检查完了,安祁旭一个眼神过去,亲兵领命,把去了两三趟运回来的姜汤都给了值班的士兵。安祁旭则一个个在通界文碟上按章。
眼看着商队一波波地离去,他招来亲兵,问道:“那银子可给了值班的厨子了?”亲兵笑着点点头:“那几个厨子收了钱,多加了好几块姜呢,又不用他们的钱,只不过费神煮一下,还有钱拿,他们不高兴坏了。”
安祁旭看四周无人,地上一块银锭,说道:“你也辛苦,也去喝完姜汤吧。”
他的亲兵本就是他千挑万选,一定忠心于他的,死活不肯收这银子,“神君要想赏我,以后请我喝壶好酒就是。”安祁旭无法,只得将银子收回来,拍拍他的肩:“等以后带你回神城的时候,送你一大坛芙蓉酿。”
……
等军中全部亮灯,开始上任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青龙神君一夜未寐,去边界礼贤下士了。
当兵的心思不如文人墨客七拐八绕,看到的是杜鹃就绝对想不出泣血,看到的是月亮就绝对想不起远方的老婆孩子。
故而经此一事,军中对安祁旭更加信服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