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骜身边的士兵道:“左参,以您之见,那些鹤妖同神君说了什么,神君却也不怒?”黎骜道:“鹤族做此一场戏,还能为了什么。只是看样子是没得逞罢了,至于神君为何不怒……”
他静静看了一眼士兵,士兵立马会意,道:“卑职忘了,神君从不动怒的。”黎骜摇头,笑道:“是,也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动怒的。”
士兵又笑,黎骜问他怎么了,他笑了好一会,才回道:“卑职只觉得,自咱们神君上任以来,左参话多了许多。”他顿了顿,又道:“这是好事,卑职若能见到神君呀,定要向神君千恩万谢。”黎骜笑而不语,目送安祁旭骑马离去,然后道:“往来车队继续排查吧。”
安祁旭骑马过了大片冰地,皆是神界领土,直到看见一排灯塔,有妖界士兵把守,才是真正的妖界,妖界士兵见有神界之人前来,按着规矩立马拦住,准备进行第二次排查,安祁旭言语上打断了他们,道:“这是妖界的人,欲过神界,无奈其中有人闹事,故送还妖界。”
妖界士兵低下头,一脸恐慌,道:“阁下难道就是神界的青龙神君?”见安祁旭点头,立马跪下请罪:“神君到访,我等未能迎接,实属大罪。这闹事之众既是妖界的人,我定会将禀明长官,多谢神君送来。”
安祁旭摆摆手,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有妖官处理此事,本君就回去了。”妖界士兵道:“长官分外仰慕神君,神君不如小坐片刻,同我们长官见一见。”
安祁旭自然认识他口中的长官,是狐族一女子,听闻是擅长幻术的胡三娘的妹妹,名叫胡娣娘,一对双股剑耍的无出其右,但他自认为不需要与她熟识,便道:“本君还有事务尚待处理,只得辜负你们长官的一番好意了。”
话刚说完,就听见风中传来一句柔声,“神君不愿见,本官就只好亲自出来见您了。”他往声音来处看去,立马见到一张还带着狐耳的面容。
果真是胡三娘的妹妹,安祁旭下马笑着作揖,道:“并非不愿,实在本君有事要理。”胡娣娘笑道:“时间可不都是挤出来的,若神君实在有要事,可否看在本官连件厚衣服都没套就来见您的份上,听本官几句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安祁旭也没什么可说的,嘱咐了士兵几句,然后跟着胡娣娘走到一处离人较远的地方,听她道:“不知神君可听过我三姐姐的名字?”
安祁旭道:“胡三娘,听闻她自创一幻术,无人能躲过,祁旭也十分好奇呢。”胡娣娘听后叹了口气,道:“她不过想要自己骗自己罢了。”她这一瞬的忧愁,在下一秒被自己的笑声淹没,道:“自某人犯禁被诛之后,她便不问世事。可我啊,是誓死效忠于妖王的。”
这话才说到点子上了,安祁旭听到,提起了心,果然胡娣娘小声道:“妖王想去神界拜见尊神,只一直寻不到理由,神君日日在尊神身旁,不知可有什么方法?”
一个二个皆是如此,安祁旭直想着自己怎么总是碰到这样的事,试探问道:“妖王想去面见尊神,可是为了鹤族的事?”
胡娣娘一笑,声音传得极远,她突然又低声道:“神君明智,奴不能及,若能得神君帮助,妖界必定感恩戴德。”安祁旭紧紧盯着她,她亦直视于他,毫无掩藏心思之意。
鹤族已然开门见山地要拉拢他,这时如果再派一个人探他口风,也不是不无可能,他只好道:“六界安稳,是任何人所求。但本君不得尊神赏识之事,胡大人常年在神妖边界不可能不了解,这种大事,本君不敢贸然同意。”
胡娣娘见之,自然不信,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上面乃是妖王金印,她道:“此纸等同凡间的无字圣旨,若神君有难处,便写了字在上面,我王必定满足。”安祁旭这才信了她并非鹤族的人,却不接这张纸,只是道:“本君尽力。”
胡娣娘见他语气变软,硬要将纸塞给他,他一直不接,她才作罢,笑道:“其实神君何必尽力呢,在奴心里,您可是比您的父亲还要厉害的人,还有您办不成的事吗?”
本来奉承的话安祁旭听后必然厌恶,可胡娣娘似乎拿捏到了分寸,卡在这样一个点上,安祁旭道:“胡大人谬赞。”胡娣娘丝毫不见扭捏,伸手请安祁旭到他的马前,目送了他离去,才冷了脸,问士兵那些鹤族的人怎么处理了。
士兵回道:“按神界神君所言,他们似乎只是同别人起了争端,并无大事,属下放他们走了,让他们明日再去神界。”
“不是鹤族的人吗?”胡娣娘问道:“确定不是鹤族在搞鬼?”士兵立马垂首回道:“这鹤族再如何大胆,也不敢侵犯神界,况见神君这番做法,想必也是不待见鹤族的。如今鹤族与妖界的关系每况日下,如果我们再扣了无罪之人,岂不是让鹤族有了理由添乱。”
胡娣娘思索片刻,觉得没错,才道:“量他也不敢学尊神帮助一族成界,亲自送过来鹤妖,也算表明态度吧。”她紧紧看向士兵,吩咐道:“这次是试探青龙神君,以后若有鹤族运金银财宝过界,无论以什么理由,都不能让其通过。鹤族过时更要细心检查,若是身上佩戴的有神界含虚玉的,亦一概不允许过,他们既巴结不到青龙神君,难保不会去巴结别的官员。”
士兵称是,胡娣娘便往妖界的方向回去了。
待安祁旭回到西极领地,早已不见刚才动乱的痕迹,来来往往的神妖两方神态不一,活脱脱一幅众生百态之像。既没有别的事,安祁旭看了一会就回到石楼,听侍女说兰溪自他离去后就闭关了,淡淡一笑,没去打扰,回到自己屋里处理合该是神君处理的事务。
他思来想去,总不得解。这妖界与鹤族齐齐来找神界的帮助,难不成鹤族之乱已经到了必须铲除的地步,思及这里,他心中立马道声“不好”,起身披了一件大氅,往外走。
刚出门,又想到什么,低声吩咐侍女:“本君有要事回神界一趟,若溪儿出关我仍未回来,你便这般告诉她,就说我的嘱咐,让她不要乱跑。”侍女称是,给他理理大氅,没忍住问道:“神君这样匆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安祁旭摇头,道:“无事,只是想到了神城府中有一事务未理,故要回去。”他为神君,除沐休之外,可随意出入自己的领地,也是正常之举。
定淞本在楼外四处转转,见他一身厚衣出来,连忙上前问道:“神君这是去哪?”安祁旭脚下一顿,淡然回道:“想到一件事,要回神城向尊神禀报。”
定淞道:“卑职这就去召集亲兵。”被安祁旭扬手打断,他看向定淞,道:“你便在西极,注意西极的动向,有你在西极看着,我会很放心。”他拍拍定淞的肩膀,低声道:“你不必担心我,以后就在西极,时时刻刻替我留意这里,以防有奸人窜入。”
定淞所以为他口中的奸人,是他故意露出来的那一支替罪羊,且安祁旭不在西极而他在,更有利于他打探消息,故而没有怀疑,道:“卑职定不负神君使命,盯紧西极里的一举一动。”
安祁旭及其欣慰的笑了笑,接过亲兵递上来的马缰,一瞬间便离去了定淞身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色阴郁,便全然不似世人口中的尽善尽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