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桌子的正好是百萧,她听兰溪说这话也看过来,笑道:“这可合你师父的喜好了。”她招招手,对兰溪道:“来师伯这,师伯这的糕点香甜。”
兰溪看了一眼安祁旭,然后低声道:“徒儿去了。”然后跑到百萧身边坐下,拿起了一块玫瑰蜜酥就吃,安祁旭看得直笑,低头看着桌上的糕点皆为咸香,有的还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拿起一块尝了起来。
这边羽冰落见若沁回来,在她身旁倒酒,她问道:“事都办完了?”
若沁点点头,道:“臣派了灵人在那守着,确保青龙神君的桌上不会有甜食。”羽冰落笑着点点头,然后道:“开始吧。”
若沁站起身来,眼睛看向一个人,殿中就如同一个开关被触动,神侍纷纷上了第一道菜,而乐官敲打编钟,奏礼乐。
安祁旭桌上的第一道菜名为开泰羹,羊肉切成薄片,铺在碗底,山药雕成拇指大小的羊头,再有吊了许多时间的淡黄高汤,点缀一些芹菜。
第一道菜一上,乐声立马变了,为词谱《庆千秋》调,以此开宴,正好彰显神界千秋繁盛。
舞姬上来,为首的赫然是神界第一舞姬——眇娆,兰溪这时已经回到安祁旭身边,趴在他耳旁问道:“师父,你知道眇娆的真名叫什么吗?”
安祁旭道:“只依稀听说本名姓杜,至于名字为师还真没注意过,怎么了?”
兰溪不知道为何有些伤感,道:“世人皆言眇娆姬三万岁一舞动天下,众人求得一观,后尊神即位,召入神宫。又言她舞姿若鸿,眇然超绝,腰肢千转,柔娆如游。世人皆知她是眇娆,无人知道她的本名。”
安祁旭道:“你在意,不是吗?”他摸摸兰溪的头,只觉得收了这样一个极好的徒弟,道:“只要有一个人在意那个真实的她,那么那个她就是活着的。”
兰溪扭头看向她的师父,只觉他此时眼中的光芒指引着她前进,她笑着点头,道:“嗯。”
眇娆上场就甩着如彩云般的水袖,绕了数十圈,绕到大殿中央,折腰一停,然后盈盈跪下,引来众人叫好。此时神界第一乐姬顾媖亦上来,她曾经一首《西江月》唱得百鸟羞愧,十日不肯开口鸣叫,故有“鸟恨女”之称,后尊神即位,亦召入宫中。
此时题外一话,神界歌舞玩乐等事,稀疏平常,行此业者,亦不同于凡间,此业于神界之中,乃正当之业,故顾媖身为顾族此大族中人,也做乐业。
她一开口,只把场上所有的人的骨头都刺酥了,两人道:“开为《千秋岁》,合神界太平,望瑶江灵华,享神界明嘉,”
安祁旭觉得她俩后面那两个词分外耳熟,兰溪也察觉到了,还没来得及跟安祁旭说,眇娆已经一甩水袖,其余舞姬上来,顾媖开嗓:
“神霄新昼,亲戴珠玑扣,重锦袖,江风漏。”
“兰舟轻绕巘,景霁灵华覆,饮酒走,明嘉可望三千后。”
除了别界不知道这首词出处的人,神界之人,于歌舞结束后都齐齐看向安祁旭,安祁旭倍感尴尬,心中也是疑惑无比。
哪怕用他的词,也该提前跟他说一声才是,如今这幅局面,他如果不说些什么,也不符合作词人应有的态度。
好在他脑子转的极快,也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支起身子朝羽冰落一拱手,笑道:“如今天下太平,万民得享明朗嘉清,幸有尊神英明,愿尊神千秋永乐,以有天下亿万可庆!”
仿佛计划好似的,其余人都没互相看一眼,齐声道:“愿尊神千秋永乐,以有天下亿万可庆!”
本都将这场意外引成早已合计好的环节,偏蛇界首领北灏开口笑道:“歌舞甚妙,此词亦嘉,将上神界之泰景诉尽,定然是当今盛世中的才子了,斗胆问尊神,这词是上神界哪位大士所做?”
羽冰落一派豪爽,指着安祁旭笑道:“青龙神君,还不快谢过首领夸赞。”此时才算是场上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安祁旭。
尤其蛇界这席。
白曦身为北灏最疼爱的义女,自然有资格入殿,她本就一直在看安祁旭,此时这话一出,身旁北嬛便一直在戳她,她本就是比如今玥娑还甚的骄纵性子,而且特为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此时便道:“神君果真不负文安之名,这般才学,可称第一。”
神界之人还未表示,别界早已一人一句将安祁旭夸完了,本就是为了奉承神界,那边将尊神和青龙神君一块奉承了,总不会出错的。
未等安祁旭开口说话,兰溪仗着身份和年龄的优势替他开口,只见兰溪举着酒樽,俏皮地趴在安祁旭身上,看着羽冰落笑道:“溪儿的师父当然是千好万好,要不然落姐姐也不会让他做我师父了,对不对落姐姐?”
别界之人皆惊,看向兰溪,惊于她为何能对羽冰落如此亲昵,除了玥娑,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另一个人叫羽冰落姐姐,再看兰溪这样一个十一二三的小姑娘,只需细细一看,就能探出她的玉兰本像。
此时蛇首北灏心中早已绕出十八弯,开口问道:“这位小姑娘谈吐不凡,竟不知是何许人也?”这话说的毫无道理,兰溪刚才那几句话无论怎么拆开也品不出不凡,羽冰落一笑,替了兰溪回答:“本尊的灵植,如今是青龙神君的爱徒。”
她说完自己先皱了眉头,看着兰溪道:“你如今大了,再说是灵植也不好,本尊封你为溪云文生,即刻昭告天下。”
这封赐太突然,殿中皆惊,唯兰溪平淡如常,直起身子,道:“尊神赐封,我喜不自胜,可文生一名,总要有些真才实学,我若坦然接受却无笔墨显出,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的确正直,亦确实不识抬举,也只有兰溪这般得尊神宠爱的人,才敢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行事。
众人本还在担心羽冰落接下来到底要说些什么,谁知兰溪还有下文,她俏皮一眨眼,笑道:“但我斗胆请封,宴后有诗会,我若诗可列前几,届时请落姐姐为我加封。”
在场之人,哪个不比兰溪读的书久,她此时这番言语,除了给羽冰落台阶下之外,难免又多了一些傲然于内,羽冰落却分外欣赏这种作风,笑道:“好!”她举起酒樽,兰溪会意立马举起酒樽,安祁旭此时已经拦不下,看着她敬向羽冰落,两人皆一饮而尽。
兰溪复坐下,看着下个歌舞,不敢看身旁的安祁旭,只能垂下头,小心翼翼地道:“我就喝这一樽,师父的酒也不是甜的,我也不想喝,让神侍上果酒吧,喝那个不会有事的。”
安祁旭本想板着脸,接过看她还有些委屈,又没忍住笑了,只好吩咐神侍去拿她可以喝的果酒来。他看着兰溪道:“为师倒要看看你待会诗会怎么办。”
兰溪看着新上的一道菜,一个空盘子,上面以酱料写上“霜雪明”三字,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几道光影闪过,再一抬头,就见十数个持剑白衣男女。
不过一会,就有几个神侍推着一个车子出来,上面盛着一个足有一人来高的鱼,已是处理好的,就听不知从哪里一声哨声,鱼自动弹起,白影闪烁。
盘中就多了十几片薄如蝉翼的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