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就看着他不停地找些东西收进他那支箫里,或是字画,或是手帕,甚至是几张写着字的纸都放进去,虽感到奇怪,但此时心里一直想着羽冰落的一眉一眼,也懒得管他。
收起来就算了,偏他放进去之前还要看看摸摸,再叹几声,活脱脱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离世前的感慨。
安祁旭这边正拿着那荷包细细抚摸,却还是没舍得此时放入寒亦里,听外面有人敲门,金龙立马跑进他身体里。
自安祁旭得了这“病”以后,竟完全按了凡间的作息度日,西极那边递来的公文不多,他可谓是清闲无比,来客一律不见,竟同已经隐居了一般。
“神君先吃饭吧。”侍女拎着食盒进来,一一摆在桌上,皆是些大补的菜,微兰在一旁给他先盛了一碗老鸭鲜笋汤,看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有些担心。
安祁旭却看着微白的鸭汤,上面的油已经被微兰撇去,他尝了一口,笑着安抚微兰两声:“这样吃下去,病还没好,衣服都要穿不上了。”
微兰看了他一眼,并不认同他的这话,又夹了一块肉放他碟子里,道:“神君吃了这样多,也没见胖一点,神君刚才才吐了血,还是要补补。”
安祁旭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素菜,微兰才给他夹了过去。
他照旧只喝了几口汤,桌上的菜几乎没动,又带了些困意,就想回去躺着,微兰见机一把拽住他,她本没用多少力气,结果竟把他拉得一个踉跄,她又连忙扶住他,一脸歉意。
安祁旭岂会怪她,问道:“什么事?”微兰不想让他继续在屋里呆着,只笑道:“外面天气还不错,百兰圃里的兰花要再不见您,就要把我生吞了化形来找你了。”她意在带安祁旭出去逛逛,又摆出了百兰圃。
安祁旭也当真想念了,反正他自认该收起来的东西都已妥当,下面也就想将府内再逛一逛,也不枉一生。
外面朝已转夕,上日柔柔,照在身上也舒心惬意,他走走站站,在一处石上小台中坐下,台旁植满芙蓉,芬香四溢,安祁旭靠着柱子坐下,更似倚着芙蓉而坐。
一朵搭在他的肩上,他笑着拂拂,略显疲态,微兰上前递了一杯掺了百花灵露的水,笑道:“依我说,神君就该出来逛逛,只一味滋补倒养坏了身子。”
安祁旭由此处能看见不远处的湖水滟滟,水光亦有房影,几只雀儿停在树上低啾几声,倒是讨喜。
他却叹了一口气,点头亦是轻微的,“是该好好看一看,许是最后一次了。”他说的这句话没有一人能听到,金龙在他体内打坐,听了他的话也没多想,只是嘲讽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假病,死不了。”
他没理金龙,而是扶着柱子站起来,又往下逛去,才到了百兰圃。
假山小石,缝中幽兰迎风轻摇,安祁旭不爱将兰花种在花盆里,任它自己生长。
他只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了,他明白这一次见面意味着什么,许是早知命数,也不过分伤感,此时只是叹了一口气,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碧湘苑临着一片青松而建,院内渐渐没了人气,除了多出来的一个秋千,竟同没人住过一般。
安祁旭停在门口半晌,还是没进去,只在院中的秋千内坐了一会,看着远方欲沉西山的落日,一排白鹤似追随夕阳而去,再没回来。
太阳,落下了……
……
是夜,屋内光芒大盛,侍女在外着急也无用,直到光芒退去,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她们才敢进去。
可安祁旭除了脸色有些弱之外盖无其他,他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并不让侍女上前伺候笔墨。
写了几封信,他才停下笔,将这些信都递给侍女,道:“一个时辰后给槠柏,让他将将这些信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