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看着垂挂在床边的床帘,屏息听着安静的空气流动的声音。
太安静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守在唐善清的身边,早上醒来总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而今天的望云阁,出奇得安静。
云深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下床,简单得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在去唐善清卧室的游廊上,云深觉得自己每一步都似如履薄冰,离她的房间越近,云深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可是,就算在薄冰上小心翼翼地前进,也总有到达的时候。
云深站在唐善清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好像已经预料到一样。他没有敲门,而是径直伸手推开那扇此刻将他和真相隔离开来的门。
门内空无一人,床铺整整齐齐。
云深站在门口环顾着唐善清的房间,他心里有一刻的怅然若失,明知道她始终都是要走的,可当她真的走了,自己竟是这样的恍然如梦。
云深最后还是没有朝里面走进去一步,他挥了挥手,将房门带上,转身去了书房。
这个在世人心中活得像个迷一样的半仙,在习惯了唐善清十几年的陪伴之后,竟开始眷恋起红尘。
刚踏进书房门口,云深就看到了被唐善清扔在地上的废纸。
他微微怔了一下,失笑起来,摇了摇头。
云深将地上的废纸一一捡了起来,走到书案坐下,看着那张被唐善清整整齐齐摊在案上的纸。
纸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师傅:对不起。落笔人:您的不孝徒儿。”
云深将案上的纸张小心翼翼得收了起来,视作珍宝一样找了个锦囊装进去,放到书阁的最顶端。
然后他将手上的废纸一一摊开放到案上,一张一张看过去,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深,越笑云深的心里就越觉得孤单。
每张纸上都写满了唐善清对云深的感激之情,还有对他的歉意,以及对他的不舍。
可写来写去,都不及一句“对不起”来得真实。
唐善清想对云深说的话太多太多了,这辈子,如果没有云深,就不会有现在的她。这十几年以来的养育之恩,如同再造之恩。
唐善清曾对骆柔说过,离了师傅,她不会更好,至今她都是这样觉得的。
只是,现在她已动了凡心,即使山下的生活不再像山上这样无忧惬意,就算骆柔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云深这般待她,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得下山。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对不起。
而也只需要这句对不起,云深就已经感到很欣慰,再无需多言,他亦能感受到唐善清深深的情感。
云深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他将那些被唐善清否决掉的废纸一把火烧掉了。
既然她不想要,那他就不要,那一句对不起,他会好好收藏。
看着最后一丝灰烬被风吹走,云深挥了一下衣襟,将望云阁里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从廊台上走了下去。
唐善清已走,云深已了无牵挂。
他要去云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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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善清披着大氅,手里撑着一支树干作的临时拐杖,小心翼翼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她在清灵山上十几年,早就对清灵山的方向和路线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