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倚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子不属于冬天的温暖。周身那阵刺骨的寒意不知何时已经退去,冰冷的双手也已经叫他搓热,还有仿佛叫冰块填满的胸口,似乎也不知何时冰雪消融了……
这个人,真像天上的太阳。
这念头一起,苍茫一片,万里冰封的未来之路一下就变得清晰温暖了不少。阿浓睫毛微颤,突然抬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嘴角上。
“你带我走吧,现在就走,好不好?”
秦时拒绝了阿浓。
听到他说“不”的那一瞬间,少女觉得自己再次被寒冰包围了,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身上暖和得让置身寒潭的自己无法不心生贪恋的青年,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无措。
他不想要她吗?还是……还是他已经看出了自己卑劣的心思?
看着她那双叫泪水洗过,亮得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睛,秦时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他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叹道:“我不会叫你无名无分地跟我走,等明天上门提了亲,你再与我回家,嗯?”
阿浓眨了一下眼,似乎没明白,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道:“忠肃侯不会答应的,表姨母,表姨母他们也不会……”
“我有办法,你只等着我便是。”青年的轮廓逆着月光隐在黑暗中,阿浓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被珍视的温暖,“我要光明正大地娶你,叫你做我秦时的妻子。”
阿浓的心仿佛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捏了一下,她眼中再次泛起了泪光,只这一次,却少了悲伤多了动容。
许久,她方才低下头,哑着声音道:“多……多谢你。”
***
阿浓不知道秦时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季文浩亲笔写下的婚书,带着一大堆聘礼,在楚东篱的陪同下到安王府来迎她了。
这日他难得地换下平时穿习惯了的粗布短褐,穿上了一身青墨色锦袍,还整齐地用玉冠束了发,那高大俊朗的模样,看呆了王府里的大小丫鬟们,也看愣了安王妃。
“你方才说……你从前见过阿浓?”安王和章晟都去了军营办事,眼下府中只安王妃一人,看着这从外貌气势上看起来比自家儿子还要出色几分的青年,她心中惊愕极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问道
。
“回王妃,是。在下四年前在京城办事的时候不慎遇到劫匪,意外受了伤,幸得与友人外出游玩的季姑娘及时赠药,方才堪堪保住了一命。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心中感激姑娘大义,盼着她能过得幸福安好。谁想竟听说……”秦时目露怜惜,又含着一丝仰慕道,“我知自己一介出门寒门,身份卑微的商人配不上季姑娘这等千金明珠,但还是忍不住想试上一试,这便寻到了侯爷提亲,没想……”
“没想侯爷之前落难时竟曾得秦兄相救,又见他诚心求娶,便爽快地允了婚。”一旁楚东篱笑眯眯地补充道。
那一脸的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提亲之人呢,安王妃不大高兴地腹诽了一句,这才朝旁边不知为何一直缩着脑袋,神色苍白又恍惚的季文浩看去。
她显然是不放心季文浩的为人,但季文浩顶着一旁秦时看似平静实则森冷的目光,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出,硬着头皮强保持镇定将她糊弄了过去。
安王妃虽不满意秦时的出身与家世,但一来季文浩到底是阿浓的亲生父亲,他连婚书都已经写下了,她一个表姨母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插手太过;二来安王妃是知道楚东篱背景的——天下首富楚家家主,如今又是淮东王的小舅子,能得他亲自陪同上门,还一口一个“秦兄”相称的人,这秦时必定有其不凡之处。且一开始秦时就已经暗示过,自己与淮东王并无交情,楚东篱也是因为两人私交才陪着上门的。
安王妃不知这话可不可信,但眼下阿浓的名声被人败坏,又因韩芊芊的存在不能再在王府多留,若能嫁给一个愿意真心对她的人,倒也能算得上是一条好出路。
当然,这前提是秦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安王妃是真心疼爱阿浓,因此又用言语细细地试探了秦时一番。秦时态度真诚,回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安王妃实在找不出其他可以挑剔的地方,这才道:“婚姻大事,虽说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强扭的瓜不甜,怎么说也应听听姑娘家自己的想法。这样吧,彩夜,你去问问表姑娘,将这边的事情与姑娘说一说,看看她自己是什么想法。”
这显然是不合礼数的,但秦时并无半点不快,甚至看向安王妃的眼神还多了几许笑意。
安王妃见此神色也不由缓和了几分,等到彩夜回来与她回禀了阿浓的反应,这贵妇人方才彻底松了口。
“既如此,阿浓便从我安王府出嫁,至于这具体出阁之日就定在……”安王妃本想说一个月以后,可想到章晟,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晟儿心悦阿浓,若是知道阿浓即将另嫁他人,不知心中会何等难过……
“不知秦公子准备何时回洛州?”清冷如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身着一袭素色衣裳的少女便袅袅地走了进来。抬头看见屋里一扫往日粗糙,收拾得俊朗又英挺的青年,少女顿时心头飞快地跳了两下,但面上却绷住了,没有叫人看出异样来。
秦时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看见心上人时的激动与羞赧:“原本定于今日下午启程,只是眼下自该以姑娘为先……”
话还未完,阿浓便已经朝安王妃看去:“表姨母,那就定在今日吧。”
安王妃愕然:“什么?今日?这哪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