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中京之大,藏龙卧虎,或许对方是个高人。
要是个骗子也没关系,再抓起来打死算了。
陈洛拍了拍储物令,一锭金元宝被陈洛拿住,放在了棋摊的小木板上。
那摊主也不废话,探手示意陈洛执黑先行,这一探手间,凛然气态油然而生,让陈洛仿佛看到了世家嫡传的儒雅古风。
陈洛也收起了戏谑之心,捏起白棋,落在盘中,那摊主也不做思索,指如飞电,迅速落子。双方交手不过盏茶时间,陈洛便投子认负。
摊主不动声色的收起拿定金元宝,对着陈洛拱了拱手,陈洛也不恼怒,又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小木板上。
相比下棋,陈洛反而对这个摊主更有兴趣。
“阁下贵姓?”陈洛起手选了个边角,想拉长对弈的时间。
“方!”那摊主随意回答道,也落下了一子,与陈洛相对。
陈洛微微一愣:“陌州方?”
那摊主摇了摇头:“那是虚圣嫡脉之方,我非陌州方,而是越州方。”
陈洛微微点头,方家一主两分,都在陌州,越州倒是没有什么显赫的方氏。
“先生平日可有职差?”陈洛又问道。
“原是一户富贵人家的西席,近日那人家的公子坠井死了,我担心主家追究,出来躲几天。”
陈洛一愣,这种事,就这么直接告诉我,可以吗?
“我见先生棋艺不凡,倒是可以引荐一二。”陈洛总觉得对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打算先套个交情。
反正就是费点金子嘛,没事!
那摊主微微一笑,落子的手微微一顿,朝陈洛拱手施礼:“谢了。不过那主人家还有公子,还是得我来教才行。”
陈洛闻言,自当这是对方谢绝的回应,也不再多说,正要再落子的时候,突然无觅街口传来一阵骚动,陈洛侧头望去,只见一队军伍跑来,将那无觅街的街口给围堵住,随后就见一个面色淡白而虚浮的男子被四个壮硕妇女抬着软轿而来。
陈洛欲要起身,那摊主的话音响起:“那人叫蒋玉带,爵拜望侯,母亲宋馨儿是皇后的手帕交,外祖是皇后的老师,三十年前因生他而死,临死前委托皇后照料,被皇后收为义子。”
“狠辣一些,跋扈一些。惹不起,莫要惹。”
“等京兆伊来了,自然就能治住他。”
陈洛微微摇头:“我有女眷在无觅街,得去看着。”说完,起身走了过去。
……
“大人,大人,这条街是陛下下令,男子不得入内啊!”守街的卫士拦住蒋玉带的去路,蒋玉带挥舞马鞭,将卫士一鞭一个抽开,怒道:“本侯刚抬回去的小妾逃了,就逃进了这无觅街!”
“给里面的人半炷香的时间,自行出来,半炷香后,本侯就要进去搜了。”
听到蒋玉带的话,众人微微皱眉,但是好歹给了众人女眷半柱香的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痴痴看着街口,希望人赶紧出来,免得惹上是非。
陈洛自然也来到了街口。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前不久因为废太子,自己肯定已经将皇后得罪的死死的,这会碰上这个义子,自己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比较好。
真说起来,妾本是奴籍,私逃主家就是大罪,蒋玉带封街搜人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从大玄律上来说最多也就是仗势跋扈,还真定不了什么罪。
陈洛这边正想着,无觅街内已经是一片乱象,无数的女眷从里面跑了出来,有些似乎还在试着珠钗,此刻头发也不成形状,披散了下来。
陈洛在人群中很快就找到了程蝶飞和洛红奴,迎了上去,将两人拉到身边。两人倒是气态完好,只是脸上有些被打断了逛街的小小怨气。陈洛轻轻拍了拍两人,说道:“好了好了,先回家,下次再来逛就是了。”
两女也只好点点头,正要随着陈洛离开时,那无觅街中突然传来一身女子的哀嚎之声。
陈洛回过头,就见到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一个士兵粗暴地抓着头发从人群中拉扯出来,扔在蒋玉带的面前,说道:“侯爷,这女子想趁人群逃走,被属下发现。”
蒋玉带从马上下来,猛然间重重一脚,踢在那女子的脸上,女子横飞出去,正好落在了陈洛的不远处。
那女子气若游丝地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了陈洛的双眼,只听她嘴角微颤,似乎发出了一声求救的声音:“救……”
“噗!”
“命”字还未落下,一道风声响起,一支利箭从女子的脸颊射入,另一侧的太阳穴射出,瞬间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啊!”顿时惊叫声四起。
陈洛的心头在那女子的脑袋被利箭射穿的瞬间猛然一震,他充满怒意地望向蒋玉带,此时蒋玉带手中的弓弦还在微微作响。
蒋玉带似乎有所感应,看向怒目看来的陈洛,眼中透出一股厌恶。
“万安伯?好巧啊!”
“本侯杀自己家的家奴,你不服?”
“大玄律有定,擅杀家奴,罚银一万,本侯这就去京兆府认罚!”
蒋玉带拉着僵绳,从陈洛面前走过,特地在陈洛面前停了一会,对着陈洛传音道——
“可惜了,你的《相思令》,那贱人唱的极好!”
说完,蒋玉带纵马而去。
程蝶飞和洛红奴死死地拽住了陈洛的胳膊。
……
远处,方摊主将棋摊收了起来,低着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看见。
末了,他终于抬起头,透过人群,仿佛看到了那躺在地上的女子。
“方师,玉儿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望侯?”
“方师,玉儿羡慕那些棋子,因为他们始终被您握在手里。”
“方师,玉儿想做你的棋子!”
摊主转过身,走向中京的夕阳。
那摊位上,放着一颗原本要绝杀了第二盘的白色棋子。
一道深深的叹惋随风而逝。
“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