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在小内间里生了自己半天的气,直到福伯过来禀报说是该用晚膳了,宁王的这股气才消,也不是消气,准确地说是泄气。
其实除了生气,他这这一下午还一直惴惴不安着,他知道翩翩来了前院,还进房间来看他,给他煎药,还……还害他吃了吐丢了脸,但是后来他也回过味儿来了,人家这是好心,想着用话梅来给他甜嘴,所以他只是气自己太蠢,倒是一点儿不生翩翩的气,心里反而还、还有点儿热乎乎的。
长这么大,再身强体健的人,也免不了要生几场病,从前他生病的时候,福伯寸步不离地伺候不说,太医也是不敢有一丝怠慢的,还有大哥,只要得空肯定会来看他,关心他的人不少,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别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在他喝完苦苦的汤药之后想着给他甜嘴。
虽然他并不需要这哄小孩儿用的甜嘴。
可是后来咂摸着嘴里的微不可查的一丝酸甜,赵清明又心底又有些怅然。
他似乎压根儿就没有过童年,自打记事起就自觉地让自己看上去沉稳懂事,籍此换取父皇的、哪怕随口的一句夸赞。
其实,他不是没有羡慕过大哥深得父皇偏宠看重,也不是没有羡慕过弟弟们能坦然地在父皇跟前撒娇。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不得父皇欢心,甚至父皇对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厌烦,他只能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更懂事乖巧,也只能认为是自己太差劲,才入不得父皇的眼。
委屈这样的情绪最是没用的,他一早就知晓,再说了,委屈给谁看,但是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回味着嘴里的那点子酸甜的时候,却陡然生出了一股子委屈。
委屈过后,他又开始乱七八糟地想着,她还在前院儿吗?已经走了吗?
待到这时候听福伯说王妃已经回后院儿了,赵清明陡然就松了一口气儿,却又觉得异常失落。
其实有什么好失落的呢?不是一直一个人吃饭?再说了,他也不想叫她看到自己这个瞎子下手啃包子的蠢样。
今天本来就已经够蠢了。
……
今天的晚膳比起以往明显丰盛了一些,说丰盛其实是有些夸张,不过是除了小笼包之外多了一小砂锅的姜丝红糖粥,饭菜一端过来,赵清明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姜味儿,登时就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快。
除了酸,王爷大人也不爱吃姜的。
福伯只当没看见自家主子的黑脸,大着胆子将勺子朝宁王手里塞,一边试探着问道:“殿下,这姜丝红糖粥是王妃特地命人给殿下熬的,王妃说了此粥祛风散寒还暖胃,最适合殿下此时食用了,殿下,要不您先尝尝?”
说这话的时候,福伯忐忑得要命,两年多了,殿下自失明之后一直都在吃包子,没再用过筷子勺子,福伯因此没少发过愁,这可哪行啊,难不成殿下往后几十年就靠包子过活了?吃包子也没什么,各种馅儿换着,福伯能拍着胸脯说没有亏过王爷的嘴,但这不是吃不吃包子的问题,这是王爷到底能不能迈过心里那个坎儿的问题啊。
福伯不是没想过改变主子的想法,可惜主子主意正耳根子硬,哪是他一个做下人得能够说得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