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福伯的心情,两个小厮注定是理解不了,不过他们的主子,还是应该能够理解的。
赵清明已经坐立不安大半天了,对他这样从来都是最八风不动、沉得住气儿的主来说,这无疑是反常的,尤其是在看不见了之后,赵清明就活的越发没人气儿了,成日死气沉沉在书房里头坐着,木雕石刻一般。
可就是这么个木桩子,今天屁股上面跟长了刺儿似的,压根儿就坐不住,三不五时就要起来走一走,屋里走了还不算,还要去院儿里走走,这把福伯都是惊呆了,他家主子啥时候肯出门见天日了?
不过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对于自家主子这突然就坐不住的状况还是心里有数的,所以福伯心里挺高兴,脸儿上不显,扶着主子去院儿里闲逛,装似随意地提议道:“主子既是想散步,不若去后院花园里逛逛?如今正是桂花跟菊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呢。”
从前福伯可不敢提逛什么花园伤什么花儿的,岂不是戳主子的伤口?可是如今,福伯是敢开这个口了,赵清明听了之后,明显是没有生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去,不过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别算了啊!
叫上小王妃,你们小两口赶紧去啊!
跟我这么个老头子有啥好逛的?!
福伯差点儿就说出声了,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又逛了一会儿,福伯又忍不住了,小声询问:“主子,您今儿晚上还是去后院儿用晚膳吗?”
然后,他家主子又沉默了,这次的沉默时间有点儿长,搞得福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明明这两天主子跟王妃相处那叫一个融洽,简直就是蜜里调油嘛,而且昨儿晚上主子还留宿在了王妃那里,今儿早起的时候,王爷那张..万年不变冰块脸,竟然难得露出三分惊慌三分激动四分喜悦,他这老眼昏花的老头子可都看在眼里!
别跟他说昨儿晚上王爷跟王妃啥都没发生啊!
他可不信!
福伯甚至比自家主子还要激动,以至于自己主子又在王妃房里磕了脑袋,他都一点儿不埋怨王妃,反而在心里对王妃感激不尽,然后飘飘然的福伯就扶着自家晕乎乎的主子回了前院,到地儿之后,赵清明就说要洗澡。
福伯挑挑眉,心情更加好,大早上要洗澡,看来昨儿晚上主子没少出汗啊……
啧啧。
福伯手脚麻利地给准备好了热水,接过伺候自家主子宽衣的时候,福伯才意外地发现——
“主子,您……昨晚睡觉没宽衣?”福伯一脸震惊,低头看了看连样都没变的腰带,又抬头看了看自家主子,张口结舌,“主子,您……您昨晚跟王妃……”
腰带没脱,长袍一准儿也没脱,衣裳上面还都是褶皱,所以主子那是……怎么做到的?
“不许胡说!”一直云里雾里的宁王殿下,突然沉下了脸,厉声警告,“也不许乱想!”
“是,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福伯自知失言,忙不迭跪地叩头,但是心里却还是怎么都琢磨不透,昨儿晚上,主子跟王妃……
算了,他可不敢往下琢磨了,没得叫主子察觉了,真治他个好歹。
福伯不再多话,专心致志地给主子宽衣,他家主子,也安安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取过福伯刚刚给他退下的衣裳,然后凑过去嗅了嗅,上头有些浓的汗味让他眉头紧皱,随即就直接松手把衣裳给丢在了地上。
然后福伯就发现,主子脸上的啥惊慌、激动跟喜悦都烟消云散了,那脸沉的就跟憋了大半年的乌云似的,随时都要大雨倾盆。
这下子,福伯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小心翼翼扶着主子进了浴桶,然后退到一旁候着,赵清明沐浴的时候,不喜欢人伺候,福伯了解主子的喜好,所以就跟平时一样。
但是赵清明却跟平时不大一样,这个澡,他洗得特别细致,从头到脚,自己一寸寸细致洗着,比往日足足多用了一倍时间,不仅如此,他还叫福伯给水里加……花露。
福伯四肢都僵硬了,嘴巴张合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道:“回主子的话,房里没有花露,库房里应该有,那……奴才现在去给主子取?”
贵族子弟讲究仪态风雅,用花露沐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是赵清明却对此敬谢不敏,所以福伯也没有准备这些,哪里知道主子这冷不丁地怎么就……附庸风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