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对于那时的白独耳来说,是拯救。
那时的白独耳,才刚离开冢岛不久,但却已经经历了许多事,许多的欺骗、利用、背叛……
虽然武功高绝,但那时的白独耳内心却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一个小孩,当然很难去接受那些欺骗、利用、背叛。
可怜的是,他无法分辨,便无法规避那些丑恶的人和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失望,一遍又一遍地伤心,而他也只会用一种方式去应对那些丑恶,那就是亲手毁灭一切。
于是,所有欺骗、利用、背叛过他的人都已在他手下消亡,那些丑恶之事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于江湖,可在白独耳的心中,却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疮疤。
他不是没想过重回冢岛,但冢岛的孤独寂寞又非那时的他所能忍受,于是他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这无情的江湖中,直到他遇见了雒淑桐。
那时已经落魄成乞丐的他在一座民宅的院墙边休憩,大门忽然开了,走出一位很美丽也很美好的女子来,施舍给了他些食物和水。
白独耳接过那份善心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脸,还有她的眼睛。然后,白独耳便再也移不开眼了,因为他觉得面前的女子简直和他以往见过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澄澈纯洁,甚至近乎有些神圣。
所以只那一眼,他便被彻底拯救了。
现在,雒淑桐在折磨殴打下变得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虽已乌青肿起,可眼神却仍是澄澈而纯洁。
白独耳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让她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
白独耳坐在她身旁,轻轻扶起了她的头,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尽量让她舒适一些。
她已缓缓闭上了眼,微弱地呼吸着。
白独耳低头看着她,眼泪不禁又簌簌而下,赶忙以袖擦拭,否则眼泪便要滴落到她的脸上。
雒淑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当然是郭愠朗。她在想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当郭愠朗掀起她的红盖头,他看着她的那种眼神。
——饱含深情,却也有些色眯眯的。
爱与欲本来就很容易交织在一起,只要你是人,就绝不可能毫无欲念地去爱(人与人之间的情爱)一个人,尤其,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不过,也只有郭愠朗露出那种眼神的时候,雒淑桐才是喜欢,而不是反感。
想到那个夜晚的甜蜜和幸福,雒淑桐脸上出现了温暖的笑容。可思如奔马,有时根本不由人的控制,更何况雒淑桐现在还是那样的虚弱,更难以左右自己的神思,总之她的脑海中竟忽然蹿出了别的男人,正是那些折磨、侮辱她的官兵,他们也在色眯眯地看着她。
雒淑桐不禁皱起了眉,为了将那些魔鬼从脑海中赶走,她只能奋力地睁开了眼睛。
可偏偏在她睁眼后,却又看到了白独耳的眼睛,他也在深情地看着她。而情到深处,眼中的爱意是藏也藏不住的。
雒淑桐不会容忍除了郭愠朗外的任何人那样看她,于是她一边伸手挡住了白独耳的视线,嘴里一边说道:“不……不要看着我!”
她的声音已经十分的微弱,听来没半分精神,但白独耳却万分惶恐,赶忙转开了头。
雒淑桐看他那样,却莫名生出了一股火气。她虽知道白独耳对她没有半分不敬之意,但令她生气的,恰恰是他那卑微的、克制的模样。
雒淑桐深爱郭愠朗,她虽未体会过爱而不得的痛苦,但是也能想象,如果郭愠朗爱的是别人,她或许根本连一刻也活不下去。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白独耳竟能那样的卑微,那样的克制?
所以,雒淑桐其实并不是在生白独耳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都要死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对白独耳稍微温柔些,让这个可怜的人儿能尝到些柔情蜜意。
她不能,至少此生此世,不能。
“独耳,我好看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