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极为精妙的一剑,现在想到,苏善君都还不得不佩兄长剑法的高妙。
当然他们兄弟两人在武学上都颇有造诣,各有所长,可是,在武学之外,苏良弼还有太多让苏善君佩服的地方,让他从小佩服到大。诚然这份佩服中也夹杂着艳羡,甚至忌妒,再由忌妒生出恨意。但苏善君天性纯良,性格开朗,那些不好的情绪只在他心中停留不久便会消失。即便消失之后还会再出现,在漫长的岁月里反复地出现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至于积蓄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么多年过来,心中连恨的火苗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奈。而这份无奈,在如今只让苏善君觉得可笑。
是啊,多么可笑啊!
多么可笑的想法,更可笑的是,直到兄长死后,自己认识到这一点,才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们是兄弟,从一开始,直到永远,就只有这“兄弟”二字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兄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而苏善君将继承兄长的遗志,就算不能让家族更兴盛,他发誓,也绝对要守住兄长多年来努力的成果,就算死,也不能看着这个家分崩离析,走向灭亡……
*
*
那一剑,确是精妙无比的一剑,虽然深入肉身,但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要紧的经络,虽然穿肩而过,对人的伤害却有限得很。
“看到了吗?”李青虹手捂着伤口,踉跄后退着靠到墙上去时,苏良弼问道。
“看什么?”苏善君有些不明白。他方才注意到那一剑的玄机,从震惊之中脱离出来。
“我想让你看他的反应。”
“他的反应?”
“我这一剑不会取了他的性命,甚至不能让他受多大的伤,但他事先并不知道我会手下留情。”苏良弼解释道,“而他在面对死亡时,并没有丝毫的退缩或是反抗之意。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苏善君接了兄长的话,“他并不是料定你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他,而是真的在求死。”
“他敢于以死自证清白,你还不相信他吗?”苏良弼问。
“可是哪会有这样的人啊?”苏善君看着靠在墙上“呼呼”喘息的李青虹说,“就算受了冤枉,但真的会有人二话不说便以死自证的吗?尤其是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会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这一点苏善君怎么也想不通,所以当李青虹刚提出要以死自证清白,把剑交到他手上时,还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他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苏良弼也看着李青虹,“他把你我二人当作朋友,而他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朋友的事,这说明他看重朋友,所以难以忍受朋友对他的冤枉。”说着他走向李青虹,为他点穴止血,又将剑交还他手上。
苏善君对兄长的话持保留态度。比起兄长,他才是爱交朋友的那个。他有很多各种各样的朋友,其中自有酒肉朋友,却也不乏知交,但他从李青虹身上感受到的,完全不是他其他任何朋友能带给他的感觉。李青虹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你认识一个人,知道他很多的事,但你内心深处其实明白,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
苏善君的确并不十分了解李青虹,但他了解他的兄长。兄长总是能把一切人和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他相信着一切美好的道德品质与人性光辉,也坚守自己的准则和底线。他有自己的信念,无比坚定的信念,这信念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发热,让他能影响身边的人,所以注定他才是那个让人们都尊敬,都心悦诚服的领袖。
不过世情复杂,人心难测,事情往往都不像苏良弼所坚信的那么简单,而睿智如他,其实绝对要比大多数的人都看得清楚。他经历过世情之冷暖,更体会过人心之险恶,但他仍选择坚守。这才是他之信念的可贵之处,就像在一片黑暗中亮起的一支火炬,执着这支火炬在无边的黑暗中艰难前行的,便是他,“仁侠”苏良弼。
这就是苏善君眼中的兄长,他认为兄长这样的人定将名垂青史,他的善举侠名将会百世流芳,他手中的火炬也会永远流传。
“看来两位今天不杀我了。”李青虹苦笑道。
“我不相信我女儿是在凭空捏造,故意诬你清白。”苏善君回他,“今天不杀你,但等查明真相,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