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歌并没有回答,但他心里闪过了一片血红,反胃的感觉接踵而来。他面色痛苦地低头弯腰,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
“晕船了吗……喝口水吧。”成峙滔轻声道。
郭长歌伸手接过眼前那只白色的茶壶,把壶嘴对准自己的嘴巴仰脖喝了两口。
成峙滔并没有追问之前的问题,而是忽然笑出了声,“你牙呢?”
郭长歌放下茶壶,“问你儿子去。”
成峙滔又哈哈大笑,“果然是他吗?”
郭长歌白眼道:“你很自豪是吗?”
成峙滔却轻叹一声,“要是当年愠朗也能像乐儿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想打就打一拳,我们之间也不会……”
郭长歌冷冷“哼”一声打断他道:“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打一拳能解决的恩怨了。”
成峙滔无奈一笑,郭长歌又道:“而且你为什么只说朗头,你自己比少庄主也差远了,你们简直不像父子。”
成峙滔笑道:“那真是幸好,幸好……”
他这样说着,但心里最清楚,现在的成乐与少年时的他,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明媚的回忆飞快闪过,消逝,他继续道:“你说我比乐儿差远了……看来你也觉得乐儿很好?”
郭长歌淡淡一笑道:“小晴姐的眼光,自然不会错。”
他顿一顿,神情变得严肃,又道:“少庄主他……他不痛苦,只这一点,就比世上大多人都强。”
成峙滔微笑着缓缓点头。
郭长歌盯着他,“我的痛苦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成峙滔道:“我知道你让我和愠朗决斗,其实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从不愿看到任何人死去,但很多时候你没有办法,所以才需要幻心术。”
郭长歌道:“我才不在乎你们两个。那是当时唯一的办法,我也不需要什么决心。”
成峙滔笑而不语。
郭长歌续道:“但如果我能随心所欲地利用幻心术,当初在京都,我和思扬不必进宫就能救人,我……我就不会……”
他神情痛苦,再也说不下去了。
成峙滔道:“我也没预料到,你们那时竟会进宫去。”
郭长歌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向他,冷冷道:“那你预料到了什么呢?”
成峙滔道:“与其说预料,不如问我知道什么。按往年的行程,首先我知道,你们到京都时,皇帝极有可能会在流香苑避暑。然后我还知道,萧瑜安此人极好女色。”
郭长歌道:“那又如何?”
成峙滔道:“你以为会如何?”
郭长歌道:“你是想说我们同行的人中几位都是年轻女子,皇帝会盯上她们。”
成峙滔道:“事实如何呢?”
郭长歌皱眉道:“事实是我们太过莽撞地进了宫,可你既没有料到我们会进宫,又怎会有这样的担忧?”
成峙滔道:“担忧?”
他笑着摇头,“现在你可以说这是预料了。”
郭长歌不明白,“什么意思?”
成峙滔道:“年轻人啊,总是觉得什么事情都会很顺利,坏事好像永远不会发生。但我已经不年轻了,所以总习惯把一切都往最坏的可能去预料。难道你们两个不进宫,皇帝就会放过他看上的女子吗?”
郭长歌道:“所以我们那时离开山庄时,你就觉得我们可能会和皇帝起冲突?”
成峙滔点头。郭长歌道:“但你那时什么都没说。”
成峙滔又笑了,道:“我当然不会说什么,我就盼着那样呢。”
郭长歌皱眉问:“为什么?”
成峙滔一口喝光了杯里剩的半杯水,缓缓道:“因为就是在那时,我种下了那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