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三十余年前,罗会国被我朝吞并,归入柱州,因地处我国与北域大国交界,是以数年发展后,商贸发达,百姓安居乐业。”
他忽然想起当年征讨罗会国的主将正是成峙滔的父辈,正要补充,成峙滔先开口道:
“不论是国家,组织,还是人,如果你想帮助他,就必须做好毁灭他的准备……”
郭长歌心里虽然在尽力理解着这话,嘴上却说:
“莫名其妙的话还是少说吧,我听够了。”
“入侵。”成峙滔自顾自地接道,“你必须有带兵入侵一般的心态,才能真正接近、了解别人。一直以来,你都站得太远了,远远地瞧见了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或是听到呼救,你才肯靠得近些,想要制止行凶者,保护弱者,可这时往往已经迟了,不是么?”
他瞥了眼院墙边倚着的白独耳,又继续对郭长歌道:
“你又不是跟你父亲长大的,应该也没读多少圣贤书吧,可却为何信奉‘君子之交淡若水’这种话。这话虽不能说大错特错,可这世间还是俗人居多,皆有私心欲望。朋友和敌人其实很像,如果你不了解你的敌人,那当然十分危险,而如果你不了解你的朋友,可能会更危险。”
郭长歌忽然淡淡地笑了,分不出他是苦笑还是冷笑,然后他说道:
“你倒是能了解别人,可又有谁能了解你?所以你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重荆站在一旁,似乎轻轻叹了一声。成峙滔回道:
“对我来说,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更有用。”
成峙滔低头看着指间捏着的茶杯,茶水已尽,现出杯底。顿了片刻,他放下杯子看向郭长歌,续道:
“但长歌,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得更好……”
劲风骤起,院里灯笼熄灭了几盏,也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那黑衣人提起空茶壶向厨房走去。远天忽有惊雷爆响,天空一阵白,郭长歌的眼睛猛然瞪大……
天又黑了。雷声遮盖了茶壶打碎的声音,黑衣人倒地不起,成峙滔站在一旁。郭长歌飞步冲了过去,伸手探脉,满脸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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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拔了出去。
沈云峰倒下,在最后的时间他看到了那人的眼睛。
“是……是你……当然……当然了……哈哈……”
那人蒙着脸,但李七娘能分辩出方才她提出谁带回苏素染,她便将李壬棠的武学倾囊相授时,正是此人第一个冲了出去。
“唯一一个有胆子回到仙山,这些年一直生活在那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李七娘抬头看着那人道。那人躬身行礼:
“都是成庄主的安排,请随我来。”
李七娘抱起玉心远,随他冲入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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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冷透人心。
“为什么?”
“我曾说过(ch669),如果无法避免,我会欣然接受死亡。”
“你这明明是自己寻死。”
“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有,我还真是想一直看下去啊。”
“看什么?”
“你啊。我不是也说过么(ch669始),从种下那颗种子起,我就一直在看着你,我想看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你这样做,就没考虑过成乐?”
“我考虑得最多的就是他了。你曾说(ch670),乐儿他活得不痛苦,单是这一点,就比世上大多数人都强了。但现在他一定会痛苦,甚至会难以承受……”
“我该怎么办?”
成峙滔走向郭长歌,两手抓住他肩膀,用冲破雨声的激烈声音道:
“你必须救他!当年你父亲没能救我,我也没能救你父亲,但我相信你……我一直都想看的,是你能比我们更好!”
“我……”
“你必须比我们更好!”
认真的说完,他放手,仰头,任由密集的雨点打在脸上。许多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空虚过,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满足,带着这种奇异的心情,他轻轻动着嘴唇,像在向天诉说:
“要是,能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