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整整六天了,可是行宫里一派平静,这平静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行宫。贤妃头一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比当年她跟着还是太子的建章帝在潜邸苦熬的时候也不遑多让。她生端王的气,气他野心勃勃偏偏居然在内宅的事情上栽了跟头叫人有机可乘,也生秦芷的气,觉得她简直是个付不起的阿斗-----自己生不出嫡子也不叫别的人生,不叫别人生也就罢了,居然还阴损得一尸两命直接把堂妹送上了西天.......桩桩件件都偏偏撞到了建章帝的忌讳。
可这些事情远不足以叫她慌张惶恐成这样,真正叫她害怕的是建章帝的态度。
她跟着建章帝太多年了,可以说比建章帝本人可能还要了解他自己一些,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从来就不是大发雷霆要打要杀,他真正生气起来就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最后......
她闭了闭眼睛,有些不敢想,随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虽然犯到了建章帝的忌讳,可这终究只是家事啊.......建章帝这几天又因为福建那边的急报忙的不可开交,可能只是一时没有时间顾得上端王这档子事罢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终于还是披了衣裳起身,行宫的星星远比京城要多要亮,长窗一敞开满天星光就落在眼里,她心神不宁的捧着茶水呆望窗外,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了。
进来的却不是听见动静的宫人,而是赤着脚红着眼睛的九公主,贤妃吃了一惊忙立起身子来,着急忙慌的上前一把揽住了她,嘴里还不忘抱怨:“怎么半夜三更的来我这里了?虽然快要入夏了,可是这几天还是冷着呢,寒从脚起,你还偏偏鞋子也不晓得穿一双。伺候你的人都哪里去了?”
九公主目光呆滞的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握住她的手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带着无限的惶恐和害怕:“母妃,出事了出事了!”
贤妃眉心猛地一跳,紧跟着右眼皮就像是被传染了似地跳个不停,她一面把九公主拉到榻上坐下,一面强自镇定的开口呵斥女儿:“胡说什么呢?什么出事不出事的?”
九公主和宋楚宜赛马的事情过后就一直呆在房里生闷气,劝了多少次也不肯出门。她实在是被娇惯得有些过了头,一心等着自己的父皇替她出气,也认定自己若是和以往一样闹几天脾气,建章帝无论如何都会来哄她的,至少也要处置了宋六来哄她。
可后来她只等到母妃青白交加的脸,等来了哥哥藩王府里出事的消息,这些也就算了,她以为至少宋楚宜嚣张完这阵子照样要倒霉-----之前说的好好的,送十一公主那个讨厌鬼去东瀛和亲,宋楚宜就当她的陪媵,这两个人最好全都死在东瀛才好。
可是到了今日她才知道,可能连这个指望也等不到了。
她攀着贤妃的胳膊,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几乎声泪俱下的看着贤妃的眼睛:“母妃!你知不知道这回福建来的是什么急报?!是倭寇攻进福建的急报!都打起来了父皇怎么还可能答应和亲?!这几天都没有东瀛使者的消息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贤妃被九公主这番话惊得实实在在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心里闪过千万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