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璃凉凉的睇了陈方一眼。
这一眼直接让陈方的背脊一寒,他虽然在这个小地方当了一个县令,可是那种属于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何况对方确实一身的气度不凡,一想到自己这个小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陈方就觉得两腿发软,连说话都不由得结巴起来,“阁下……阁下是?”
夏璃随手拿起堂上的惊堂木把玩着,“本公子是从帝都来的,上官侯爷的名头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本公子和侯爷沾点亲带点故。”
一番话夏璃说的实在是漫不经心,可是落到陈方的耳朵里,意思就全变了,这沾点亲带点故在陈方看来,夏璃就是上官侯爷的儿子。
再加上陈方当初就是从帝都城里流放下来的,权贵人物也是见过不少,他自认不会将一个人周身的气度认错。
当即,陈方对夏璃的态度就恭敬起来,“公子的意思是要接下这案子?”
闻言,夏璃皱了眉头,“你身为一方县令,案子有没有冤情,你自己分辨不清吗?这点事情你都分辨不了,朝廷还要你做什么!”
一番话可以说的上是疾言厉色了。
陈方的脸色倏尔变了,似乎是触及到了心底的哪些禁忌,他的眸光隐约沉了一沉。
半晌,陈方才重新抬起眼睛,那一刻夏璃看到这人之前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就清明起来。
只见陈方从夏璃的手中接过惊堂木,用力一拍,“朱李氏,你有何委屈今日可尽数说出来,这个主本官给你做了!升堂!”
堂下的衙役瞬间一震,立刻抖动着手中的木棍,大喊威武!
女子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眼眶慢慢的湿润了。
……
天一亮的时候,小县城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衙役们去朱家传唤朱文杰的时候,街坊邻居们才知道朱举人家的小娘子将朱举人给告了。
衙役们将朱文杰带走的时候,百姓们纷纷在一旁议论纷纷。
“八成是李氏又犯病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将朱举人给伤了吗?”
“你们是没看见,昨晚上朱举人领着家丁到处找人时的狼狈,我看朱举人也是可怜,摊上了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娘子。”
“也不知道朱举人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孽,真是可怜。”
“朱举人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伤害自己的娘子呢!”
……
衙役领着朱文杰一路走过去,街头巷尾全是对朱举人的称赞,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怀疑。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百姓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朱文杰在听到别人对自己的称赞或是同情后,他若有若无上翘的唇角。
然而这个细节却被隐匿在人群中的夏璃给看到了。
夏璃的眼睛幽深,这人的城府如此深沉,难怪女子不是他的对手。
衙役们一路过去,百姓们也纷纷跟了上去,夏璃和流月几个自然也跟了过去。
郑兆一七个此刻已经在衙门的后堂。
然而等夏璃他们跟过去,衙门里已经闹做了一团。
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夏璃看到堂上站了一对老夫妻,正冲着女子又哭又闹。
语气里全是对女子的指责。
“老子看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还敢上衙门来状告自己的相公,你自己不嫌丢人,我做老子的都觉得丢人。”
“往日里,文杰对你还要怎么样,家里的田地也因为他举人的身份尽数免了税收,别说他没打你,就是打了你还能少块肉不成,做相公的哪个没有打过自己的婆娘,老子还打过你娘呢,也没见她将老子告上衙门啊!”
“我看你是少奶奶的日子过好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文杰过两年就要上京赶考了,你少给他添堵。”
女子的面容冰冷,似乎对这些指责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等到她爹娘停顿下来的时候,她冷冷的接上了一句,“是不是要等到我被他打死了,你们才会看清他朱文杰的真面目。”
“怎么可能会被打死。”她娘一脸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偏偏外头这些围观的百姓们还在不停的为朱文杰开脱。
“朱举人为人最是良善了,怎么可能会打人呢。”
“是啊,他的为人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最是清楚了。”
“李老爹,肯定是你女儿又犯病了,上次她还将朱举人打伤了呢?”
女子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眉目中的那股悲凉越来越深刻,她抬头迎上人群中夏璃的目光,笑容苦涩。
看吧,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在这些人甚至是她的亲生父母的嘴里却硬生生的成了一个罪人。
李老爹夫妻俩被周围百姓这么一起哄,对女子的埋怨更加深了。
李老爹觉得丢人,拉起女子的手就要往外走。
整个过程中,朱文杰都只是站在堂上不冷不热的看着。
女子却不愿意,她猛地甩开自己父亲的手,整个人倔强的站在堂上,执拗的迎上周围所有百姓的目光,“他朱文杰是什么人,我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难道还没有你们清楚吗?你们以为的都只是他想给你们看到的,他真实的……”
“够了。”
一直安静的朱文杰忽然低喝出声,他一个健步走到女子的身边,抬手去拉她的手臂,“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可以和我说,不必用这样激烈的方式。”
女子避开朱文杰的手,却不知道是朱文杰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掌落空,却将衣袖下的伤疤暴露了出来。
上头的疤痕还没有彻底结痂,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