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里,紫鹃伺候着林黛玉吃了药,然后服侍她睡下,这才掩了门出来。
院子里面,看着那手帕子上面的血迹,紫鹃忍不住眼泪滚滚,小姐自从醒过来,就有了这种咳血的症状,自己一开始没有注意,直到前几日无意间发现了。
这才到了夜里,趁着无人,帮着林黛玉洗手帕子。
盆子里面的血水倒了一盆又一盆,直到最后变得彻底清澈,紫鹃这才拧去了水,然后将手帕子晾晒在藤上。
这个时候,林忠带着茗烟出现在门前,紫鹃忙摆手道:“已经睡下了!”
紫鹃正要带着林忠还有茗烟外边说话,屋里突然问道:“是谁?”
“茗烟!”茗烟在外边答道。
黛玉道:“做什么?”
茗烟道:“二爷送手帕子来给姑娘。”
黛玉听了,心中发闷:“做什么送手帕子来给我?”
因问:“这帕子是谁他的?必定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罢,我这会子不用这个。”
茗烟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
林黛玉听见,越发闷住,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连忙说:“留下,去罢。”
茗烟听了,只得将帕子给了紫鹃,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解何意。
紫鹃看了林忠一眼,也是一脸的茫然,只得拿了帕子,走进了屋里。
林黛玉接了帕子,看了一眼眼睛红肿的紫鹃道:“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你早些歇息吧。”
“小姐也早些歇息!”紫鹃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退出了房间,然后再次关上了房门。
林黛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宝玉往常大小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尤其是送给自己东西,断不会假于他手,现如今只派了贴身的小厮过来,想必是贾府出了什么事情,他脱不了身。
望着手中两方旧的帕子,林黛玉不觉神魂驰荡,由不得馀意缠绵,起身便向案上研墨蘸笔,在那两块旧帕上走笔写道: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林黛玉还要往下写时,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却不知病由此萌。
一时,方上床睡去,犹拿着那帕子思索,不在话下。
紫鹃离开了潇湘馆,见湖上亭子那里有个人影,踱步向着亭子方向而来,走进了才认出来是林忠,因问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林忠说道。
“我也是。”紫鹃言道。
“小姐每日里睡觉都是这么浅的么?”林忠问道。
“嗯,每日里,什么细小的动静都能听到的,而且咳血也越来越严重了。我曾听老人说过,那些命不久矣的人,都是魂魄先分散,所以听觉什么的会特别灵敏,林大哥,我好怕!”紫鹃突然哭道。
“贾家应该知道小姐来京的事情,然而不但没有人来瞧瞧,就连宝二爷那边,也就来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厮,看来贾家是不太愿意这门婚事了!”林忠言道。
“只可惜老爷走的太过突然,若是能够早些定下来这门亲事就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紫鹃言道。
“宝玉是个软弱的,若是他稍微刚强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只懂得爱,却没有守护爱的勇气,这样的男人,我最看不起,就算是能够嫁入贾家又如何?难道小姐就不会受气了?”林忠言道。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紫鹃问道。
“等,公子不是去往北方帮小姐寻药去了吗?等寻到了良药,小姐的身体自然会慢慢的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再回到姑苏,有着京杭大运河的股份,再加上老爷这些年的家产,小姐快快乐乐的过一生,是没有问题的。”林忠言道。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道小姐为何坚持来京,还有她对宝玉的态度的转变,我原来以为她心里只有公子,后来公子伤了她的心,我以为柳大哥会是个良媒,没想到小姐竟然拒绝了她,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宝玉!根据我的感觉,从心底里,小姐都只把他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公子哥的,怎么会突然想要委身与他?”紫鹃不解道。
“是不是小姐受到什么刺激了?”林忠言道。
紫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要不然我们回姑苏吧,小姐既然醒了,离开这个伤心地,或许会对她的病好一些!”林忠突然出主意道。
黑暗中守护林府的灰侍者闻听此言,正要走出来,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声道:“你应该知道他们两个就这样了断尘缘对陛下是最好的,你若横加阻拦,怕会节外生枝,依着我说,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
灰侍者感觉自己脊背发凉,站在那里很久,直到那种危机感消失,这才回转身,只是哪里还有那个女声的气息,灰侍者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
灼华宫中,贾元春听完抱琴的禀报,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还是没有柳湘莲的消息吗?”贾元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