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借物明志,以松喻人。寥寥数语,共二十字,却很是鲜明颂了松的高洁与无惧。在座之人,无一不是饱读诗书之士,哪怕是年纪最幼的魏王李泰,也是已有七八年的书龄,自是不难从中品出杜荷书写此诗的含意。
刚入大狱,尚未沉冤,就好像一张洁白的纸上被染了污点一样,杜荷此番,以松喻己,以雪喻狱喻冤,可畏是恰到好处。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无畏无惧,自身高洁,明志且不忘赞己,这倒是很符合这位杜二少一概的秉性。
只是,抛开这首诗作不谈,李恪与李泰这两个对杜荷了解至深几是深恶痛绝的皇子殿下,实在是看不到杜荷身上到底有哪一点高洁之态?
“很不错!”李承乾颇有些意外地轻点了点头,很给面子的第一个开口赞叹,原以为面对老三老四这样的突然刁难,杜荷并不会作出什么佳作,毕竟诗赋不比其他,佳词绝句并不是说想就能想到,如果少有兴致与灵感,便是真个写出,多也是生硬的应场之作,平白遭人笑话,所以,从心底里,李承乾并不想杜荷应下两人的挑衅。
不过,让李承乾没有想到的是,杜荷不但作了出来,而且写出的诗句竟还是如此的绝妙,绝妙到让任何人都挑出一丝瑕疵来,直接而有力地堵住了老三还有老四的嘴巴。
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杜荷不但能写,而且还能写得很好!
张继初与姚顺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瞧看出了一丝难言的赞叹与惊讶,很难想像得出,这种随性自然且又隐露锋芒的言志诗作,竟是出自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之手。
若是放在别处见到此等诗作,两人怕是早就已然高声大赞,不过现在,慑于三位皇子在场,而且蜀王与魏王明显是想要找寻杜荷的难堪,张、姚两人实在是没有那种驳两位殿下脸面的胆子,只得在一旁默声点头,少有言语。
“诗确是作得不错,”李恪神色淡然地点头附言,静看着杜荷轻声说道:“不过,诗句的内容在本王看来却是多少有些滑稽,没想到身为当年‘长安四害’之一杜二少爷,竟也是一生性高洁之辈。”
说着,李恪不禁嗤声一笑,不脸不屑地斜眼看着杜荷,道:“不知这些诗句若是被那些曾被杜二少欺凌祸害过的长安百姓听到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老三!”李承乾高声冷喝,打断李恪还待继续下去的话语,阴沉着脸色冷声说道:“你说这些,却是有些过了!”
“过了吗?”李恪淡声反问道:“难道皇兄也觉得杜荷之前在长安的所作所为,是为生性高洁之举?”
“蜀王殿下说得不错,”眼见着两人就要掐起,杜荷抢在李承乾之前断然应声答言:“之前在长安时,荷确是做了一些荒唐之事,高洁之说,荷确是不敢轻受。”
早知道不同的诗词,由不同的人书写出来,就会给人以不同的感观。当年陈毅元帅写出的这首《青松》自是合题合意,完全映照了陈毅元帅的为人与秉性,自是没有人会认为不妥与异议。
但是现在,这首诗却提前被杜荷给搬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来,诗当然还是好诗,但是,若是由一个名声不好且又年岁不大的孩童写将出来,却难免会给人一种诗不符人的感觉。
不过,在将这首诗作读诵出来之前,杜荷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应付现在这中质疑的准备?
“不过,有句话不知蜀王殿下有没有听过,”杜荷淡笑着与李恪对视,轻声言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连那种杀人无数,十恶不赦之人,只要有了悔过之心,只要肯放下手中屠刀,就还有成佛之机,”杜荷淡然问道:“那,为何杜荷这种因为儿时顽劣而犯下的一些小错,在蜀王殿下眼中,就不可能会有改过之可能?”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俗语也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杜荷施然坐下,淡声说道:“现在,荷已生出悔过之心,已养成向善之意,为何就不能有高洁之性?”
“同时,荷还想反问蜀王殿下一句,”杜荷抬头看着李恪,不点不留情面地轻声问道:“难道从小到大,蜀王殿下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要知,便是先贤往圣,一生之中也难免会有诸多不是,蜀王殿下总不会是比他们这些圣人还要圣贤吧?”
“杜荷贤弟说得不错,”眼见着老三就要被杜荷问住,一边的魏王李泰忙着笑声打起了圆场,轻声夸赞了杜荷几句之后,继而扭头向李恪说道:“三哥,现在的杜荷贤弟,早已是今非昔比,咱们也就别再以老眼光视之了。”
“呵呵!”见所有人都扭头向自己看来,方才还一脸愠色的李恪忽然长声直笑起来。
“诗才不俗,雄辩滔滔,杜荷贤弟此番,确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李恪缓缓站起身形,端起桌上的酒杯,遥向杜荷敬道:“至此,为兄才真个确认,贤弟确实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长安杜荷了!方才是为兄的不是,在这里,向贤弟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