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怎么起来了？”那个妇人从那个男人的怀中起来。
看到他们的大姑娘从卧室房间跑出来，正抱着他们哭后，一把把大姑娘拉进怀中，掏出手娟给她擦掉眼角上的眼泪。
“妈妈，我睡不着。”那个女孩揉了揉眼睛。
“姑娘，是热得睡不着？还是蚊虫多，睡不着？”那个妇人对怀中的女孩关心地问道。
农村，特别是大山中的农村。
不仅在夏天很炎热，特别是在八月的时候也很炎热，人称“秋老虎”之称。
热也就罢了，关键是蚊虫很多。
晚上，不仅蚊虫“嗡嗡”地直叫，而且，时不时地叮在人身上，痒得很，睡不着。
“姑娘，哎，都怪家里穷，没让你们姐弟几个过上好日子。”那个妇人抬起女孩的手，看着她手臂上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红点点。
用嘴对那些红点点吹了吹：“姑娘，还痒么？”
“不痒，妈妈。”女孩对那个妇人说道。
“姑娘，大姑娘啊。”那个妇人对女孩道，“都怪妈不好，这几天一直想多纳几双鞋，好去集市卖。一直都没有空，去把家里面那张唯一的蚊帐上的几个大洞被一下，是妈妈的不好。”
那个妇人抚摸着女孩的头，非常自责。
“妈妈，不是你的错，是姑娘我的错。”女孩对那个妇人说道，“都怪姑娘没能力，没有给爸爸妈妈帮到忙，是我的错。”
“大姑娘，我的好孩子，你已经帮得爸爸、妈妈足够多了。”那个妇人对女孩说道，“你看你平时帮妈妈多大的忙啊。”
“打猪食，割牛草，拾柴。”那个妇人对女孩继续说道，“做饭，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农田里，干活。”
那个妇人端起女孩的双手，看着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好可怜的一双小手手啊。”老妇人叹气道，“哎，本是一双绣花、写字的手啊，可是如今哪，却变成了这样。”
“姑娘，妈对不住你啊，本来你也是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年龄。”那个妇亲了一下女孩的手，对她说道，“可是，却是在这个年龄里，和我们一起下地干活了。”
“都怪爸爸无能啊。”那个男人扭过头去，不敢看他们的大姑娘，“如果爸爸有能力，就不会让大姑娘，在这个年龄没书读啦。”
“爸爸，妈妈，姑娘我不怪您们。”女孩拉住那个男人和那个妇人的手，对他们说道，“您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个男人和那个妇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
“姑娘，你到底听到了什么啊？”那个妇人对女孩故意问道。
那个妇人她想知道，他们姑娘听到了多少她和她丈夫的悄悄话。
“听到了，我都听到了。妈妈，你和爸爸聊的，我都听到了。”女孩向那个说道，“我不是故意听到的，只是蚊子太多了，把我咬醒了。”
女孩怕她母亲说她听父母的悄悄话，摆摆手，向她母亲的解释。
“姑娘，我的好孩子，妈妈没有怪你的意思。”那个妇人对女孩说道，“爸爸妈妈的话，姑娘想听多少就是多少，想知道多少就是多少。爸妈又没有怨你啊。”
“爸，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女孩对那个男人和那个妇人道歉道。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我不知道，又惹您们两老担忧了。”女孩对他们哭道，“呜呜……”
那个妇人用手再次擦着女孩流下来的眼泪。
“姑娘，妈妈不知道你说啥呢？”那个妇人对女孩说道，“你哪里有错哟？错的都是妈妈，错的都是爸爸。”
“妈妈，在开始的时候。”女孩对那个妇人说道，“在您们不让我读书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
“虽然，当时，我答应您们，我不上学了。但是，在我心中的的确确在埋怨您们，觉得您们不公平。”
“觉得您们重男轻女，我当时很不服气，虽然弟弟的成绩也很好，可是我的成绩也不赖啊。”
“当时，您和爸爸，没给我商量，直接就给我说，不去上学了，家里忙。我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
“但是生气归生气，但是，我还是选择了服从，选择了听从。可是，我心里是真的不服气啊，属于口服心不服。”
“张老师经常给我说，我的成绩还不错，让我好好努力，好好学习，争取成为村小第一个走出去的女大学生。”
“妈妈，您们知道么，当时，我听到张老师的话，我是有多开心么，真的是好开心，好开心。比在过节的时候，吃了您做的红烧肉，还开心。”
“第一个我们村小的女大学生，第一个我们村里的女大学生。这是多大的荣耀么？自从张老师，给我说过这话之后，我就越来越努力。”
“也越来越用功，别人写一遍生字的时候，我就写两遍、三遍。在新课文的时候，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我就提前预习。”
“对于不懂的生词，不懂的成语，不懂的句子，我就去找老师，经常问他们。他们也愿意耐心而细致地教我。”
“原来，我认为，我付出的辛苦，会有回报。是，我是有回报，我基本上，期期都拿着奖状回家。”
“我拿的奖状不比弟弟少，可是呢，我并没有等到，我能成为大学生，成为村里第一个走出的女大学生。”
“妈妈，你知道么，当时，我是多伤心，多伤心啊。”
“就像，一个小娃娃，筹了好长时间的零花钱，去集市里，买了一个漂漂亮亮的气球。可是没有玩到半天，就飞走了。”
“妈妈，你知道么？当我听到您们不让我上学了，我是多么失望啊，是非常失望啊。”
“本来，有很大的希望的，我有很大的希望的，可是这个希望，却偏偏在我眼前破灭了。”
“从您们不让我上学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成不了女大学生了，也成不了村里唯一有机会走出去的女大学生了。”
“而且是永远都走不出去了。我的命运从您们决定不让我上学那一刻起定格了。”
“妈妈，我是有多么不甘心啊，好不甘哪。”
“我以前觉得，我的前途无限呢，我不会像村里的那些妇女一样，早早的就嫁人了，早早的生娃。”
“早早的干农活，不是李家长，就是张家短的。妈妈，我不想成为，她们那种人啊。”
“我是很希望不成为她们那种人的，可是，您们不让我上学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完了，完了！我也会成为她们那种人了。”
“那些长舌般的妇女，经常八卦别人家的事情，那个可怜的贾寡妇，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她们也脱不了多少干系。”
“妈妈，我不想成为她们的那种人哪，所以，我就努力读书，刻苦读书。”
“其他小孩子在闲时，割一背篓草给家里的时候，我就割两背篓。”
“别的小孩子，捡一背篓柴条时，我就捡两背篓。”
“别人在玩的时候，我就读书，就写字。”
“我就是想在平时减轻您们的负担，就是想用成绩说话。我就是想跳出农门，就是想走出这十万大山，贫穷而又落后的山村。”
“我想在读完大学后，把学到的知识，用到我们这个小山村，带动我们这个小山村致富。再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穷了。”
“妈妈，在这十万大山里，在这山里面祖祖辈辈生活的人啊，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别没新的知识，没有新的技术，没有新的观念，是改变不了现在这个局面的。”
“妈妈，当我看到，很多小朋友和我一样，在年纪小小的就缀学没读书了，我真的好痛心啊。”
“如果这样下去，一代又一代都会受穷啊。不是村里的人不够努力，是村里的人太局限了，除了做农活，干一点农村里面的小生意，还能做啥呢？”
“妈妈，当时，张老师给我说，我会成为一个女大学生，我将会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时。”
“我是多么的期望啊，我想着，盼着，更努力着。”
“我想啊，假如我能成为在大学生的话，我一定会回到村里来，改变这十万大山，让大家都富起来。”
“可是，不行了，没有了。机会永远都没有了，梦碎了，希望破了。”
“妈妈，您知道吗？我当时的心，就像从火炉里，一下子掉在了十月的冰窟里。”
“妈妈，我难受啊，当时是真的难受啊。而且这种难受只能是我知道，又不能让您们知道。”
“您知道吗，有苦难言是多么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