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黑云涌动的天边,滚过一道闷雷。
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顺着破洞的牛棚顶,砸到满是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黑夜里,一身黑袍的君九负着手,立于半空,她低着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底下被粗铁链锁住的自己。
此时的女孩比初见时长大了一些,却更加瘦弱了,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时候的生气,她闭着眼,蜷缩在牛棚一角。
破烂的衣服遮不住女孩孱弱瘦小的身体,露在外面苍白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刀痕,触目惊心。
君九缓缓下降,来到了女孩面前。
女孩似乎有所感应,她皱了皱眉,随后慢慢睁开了那双漂亮死寂的凤眸。
君九顿了顿,随后她看向女孩身上那比女孩胳膊还粗的锁链,沉着声音问道:“为何不离开?”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君九已经想不起来当年的自己为何在被如此对待后,依然还固执地留在南平村?
三年前,在大壮爹发现小君九的血可以治疗瘟疫后,便将小君九关了起来,供村里人每天取血。
后来,瘟疫没了,可村里人却没有放过小君九。
因为他们发现,小君九的血不仅可以治疗瘟疫,还可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就算没病,平日喝也可以强身健体。
更神奇的是,将血稀释后洒在地里,来年的庄稼必定会大丰收!
简直比神丹妙药还灵!
在这三年里,小君九从未反抗,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用那副瘦小的身躯,满足着村里人越来越大的贪欲……
“哗啦……”
锁链发出沉重的响声,女孩慢慢坐起身,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原本那死寂平静的凤眸中,君九竟能从中看到一丝丝期待的微光。
因为这个动作,君九能够清楚地看到,女孩那纤细白皙的脖颈处,有一个被锁链磨出来的伤口,此刻上面的肉已经腐烂,有的地方已经结痂,一动就会往外冒着血水。
君九跟着女孩的动作看去,黑暗中,远超常人的目力让她远远地便看到一名身着粗布的女人,正步履蹒跚地朝这边走来。
是王如月!
三年来,王如月时不时会来小君九处理着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却从未想过放小君九离开。
“是她吗?她就是你愿意留下来的原因吗?”
看着王如月手中拿着的柴刀,君九缓缓笑了起来,笑容带着一种早有预料的笃定。
该来的终究会来,虚伪的感情永远成不了真。
“小九,对,对不起,是阿娘对不起你,但你哥哥他需要你的血,他受伤了,没有你的血他会死的,对不起,阿娘对不起你……”
王如月跪在小君九面前,哭得非常伤心,她嘴里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可手中的刀却是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随着鲜红的血,从女孩白皙纤弱的手腕中流出,女孩眼中那本就微弱的光,也越来越暗。
“阿,阿娘……”
微弱又僵硬的声音在这破旧的牛棚中响起,混合着外面的雨声,有些不清晰。
可王如月还是听见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孩。
只见,衣衫破烂的女孩歪着头,正睁着那双漂亮的凤眸看着她。
第一次,王如月在女孩的眸中看到了属于人的情绪。
像是不解,像是悲伤,像是失望……
一股罪恶感忽然从心底生了出来,王如月不敢再与女孩对视,她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小,小九,你别怪阿娘,阿娘把你捡回来,又养了你三年,现在只是用你的一点血救你哥哥,阿娘没有错。只是一点血,小九你很快就会没事的,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吗……”
啪嗒!
眼中的光彻底破碎,凤眸深处,丝丝点点的银芒缓缓渗透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全村人都欺负她,全村人都想要她的血,可她从未在乎,因为她还有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