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本来是想趁这机会见一下廖启德,先探探底儿的。
但是王祥安最后撂出的几句话,又让他的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关注的点,也从廖启德的生意转移到了自己的大儿子张春福的前景上。
谢老道盯上了杨鹤汀。
张堂文品了品,一方二品军政大员,盯上一个身涉乱党的书生,结局,颇有点不言而喻的意思。
张春福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乱子呢?
若是老太爷在世的久,断不能让张堂文这么做的,张家的子嗣虽然打小从张家私塾里读出来了,却只是为了识文断字,从来没有往功名科考上想过。
只不过到了张堂文这一代,旧时的训诫早没了当年的约束力,新鲜风气渐行,加上张柳氏的不断吹风,好歹是试探性地让张春福走出了第一步。
张堂文想起了当年老太爷千万叮嘱的家训,“张家子侄不可入公门”,那么,让春福读书以求功名,到底是对是错呢?
这求学怎得就与这结党掺和上了呢?
张堂文一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一想,便是麻烦。
天亮后,张堂文的脑门子就出奇的发懵,从天门一直到大椎,都是隐隐的胀痛。
张堂文自四儿走了之后,便不再用伴身的长随了,此时倒是显出了无奈,便是头晕目眩,也只能硬撑着起了身,准备出门找郎中。
门子上见张堂文面色不对,连忙招呼着走到门口,冲着西面一指,“此去向西没多远,万兴东柜上的中医仙儿,寻他准没错!”
张堂文摇摇晃晃捂着脑袋走在路边,带着马车的车头却没四儿那眼力劲,只知道毛手毛脚的来搀,却弄疼了张堂文的肋下,引的张堂文愈发想念四儿了。
万兴东中医房,张堂文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是一家陕西人在乾隆年间开在南阳城的老字号了,说起来追根溯源,这也算是西商的底儿。在万兴东药房后面,是标志性的山陕四合院,硬山式三进大宅,虽是没有雕梁画柱的繁华,却不失庄严肃穆的大气,可惜这会儿张堂文是没心关注了。
到了柜上,中医仙儿给按上脉,也不知是这满屋子的药材香起了作用还是怎的,脑门的涨疼和脖颈的酸楚居然微微好了一些。
正在问诊着,门外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张堂文扭脸一看,却是廖启德。
廖启德穿着浅灰色条绒礼服,带着白色箍边礼帽,摇着橡木手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门,一瞧张堂文正在问诊,也是一愣。
“这不是张老板么?”
“哎?廖兄弟?呃!廖经理!起得早!”
“哎...叫经理见外了!还是叫兄弟亲切!”廖启德唇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配上他那本就削薄的双唇,整个脸愈发尖嘴猴腮了,“怎么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