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好整的,还有张堂文。
自打在会客厅里晕厥了之后,张柳氏那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一天到晚药汤子喝的没遍数,隔三差五还得让郎中过来行针走穴。
张堂文自诩身子骨还算硬朗,颇有些讳疾忌医的本性,如今却是一点争辩都说不出口了。
谁让他当着众人面躺下了呢!
张堂文在书房半躺在太师椅上,三寸长的银针方才从他的肩头拔出来,留下一个不大的痧点。
张柳氏帮着张堂文把衣裳披好,便送郎中出去了。
门口的张富财见是个空隙,赶紧走进来,“老爷!”
“嗯?富财啊?”
“老爷,进来回点事!”
“说吧!”
“仓里的麦黍都安顿好了,保准霉变不了。今年南阳府大多歉收,独咱宛东这块收成还行,约莫到了年底,粮价还能再涨一涨。昨个南阳粮会那边来人送信说,今年南阳府粮价统一调配,他们那边已经上边说好了,让各家都紧缩着口子,把价抬一抬!”
张堂文默默地抿了抿嘴,把袖子穿好站起身来,“一府齐价,看来,今年又到了荒年...”
“老爷说的是,若是丰年,谷贱伤民,这粮会哪里会要求各地齐价,随行就市就可以了。今年既然送了信来,定是周边府郡也都遭了灾了,这粮价,怕是要涨!不过幸在老爷及时补了仓,这次也能赚下不少!”
张堂文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钱,打心眼里说,他本是不屑于赚的。粮这东西,就像盐布一样,是民生必须的,西商私下屯盐牟利他不是不知道,却一次也没参与过。
这不是老张家的品性。
但如今却是由不得他选择了,张堂昌那边的电报雪花一般打到南阳,再由人送到赊旗来。
电报的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焦虑。
廖启德的低价棉订单,都已经送到西安了,靠着那些个小作坊三三两两的出,张堂昌手上的银子就没见过回头的。
眼瞅着第二批收棉的账期又到了,张堂文心中的焦虑都已写在了脸上。
他还在犹豫,张家不是没有祖产。但短时间变卖祖产,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赊旗镇眼下这个形势,且不说人心浮动,所有人都在观望,便是死心留下的人也都在等着捡便宜呢,想要卖到心里想的数,几乎是不可能的。
本想着不行看入秋了把存粮加价清出一下,可听张富财这么一说了,销粮的念头也可以打消了。
既然南阳粮会传了话来,张家的粮行便不能卖了贱价,不然一旦坏了规矩,这日后免不了遭人排挤了。
卖祖产,卖粮,都不成了。
摆在张堂文面前的,便只剩借贷一条路了。
但就眼下这情形看,廖启德不罢手,今年屯的棉是亏定了,这样的生意,哪家钱庄敢放贷?便是放了,亏钱加付息,张堂文算了算,无疑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