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看着杨鹤汀,缓缓地将钱枫之事说了一遍。
杨鹤汀的眉宇间似乎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欣慰,又似无奈,更多的却是心安,看样子,这个钱枫与杨鹤汀,关系匪浅。
张堂文把钱枫的条件低声说来,只是隐去了哪些细节,只说了高价收棉以及转运汉口的事。
杨鹤汀似乎有些诧异,张堂文也是没料到。
看起来,这似乎并不是杨鹤汀的主意。
杨鹤汀站起身,缓缓地走向窗边,默默地取出一只纸烟,点上放在嘴边,“堂文兄,此事可有为难处?”
张堂文看着窗边一脸肃穆的杨鹤汀,解嘲地笑了笑,“这有何难,钱老板此举,实在是为堂文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怎会有难处!”
杨鹤汀幽幽地看向张堂文,深深地吸了口,“毕竟...不是堂堂正正的行商之举,有些事儿,堂文兄还要多加小心...”
张堂文轻轻地摆了摆手,“堂文知道,这倒也并非完全是时局所迫,其实堂文一直以来都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钱老板这一推,堂文也正好顺水行舟,一蹴而就了!”
“那便好!”杨鹤汀微笑着掐灭了手中的烟,扔出窗外,又合上门窗,“只不过如此一来,堂文兄就一定要审慎些了。鹤汀这里,也尽量少来往了,谢老道的人每日在我这校园里徘徊,若是让谢老道盯上你这生意,麻烦可就大了!”
“谢老道...反倒堂文以为,越是光明正大,他倒未必去关注我的生意了!”
“怎讲?”
“就当下说,谢老道其实已经疑心杨先生的身份了,我便是不来,他也知道你我的关系。与其这般,反而我不必避讳什么了,我人便在他谢老道眼皮底下,赊旗镇上的生意随便他去查,反倒能让他不去关注开封府那边的动静!”
杨鹤汀抿着嘴听完,张堂文又将上次与谢老道在会馆内的交谈说了一番,杨鹤汀也不由轻声笑了起来,“这个谢老道,倒不失为一个有见地的人,虽是有些冥顽不灵,却识大体的很!”
趁着两人正说笑,张堂文将夏老三那边的情况顺道说道一遍,杨鹤汀本有些舒展的眉宇,又再次皱在一起。
“枪,水火之物,象征着强权与力量,放在不同人的手中,会带来不同的演化!”杨鹤汀缓缓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着步,“人人平等的时候,人之初,性本善,其乐融融和平共处!但当权力和力量不平等时,便会裂变出阶层,阶级,改变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直接影响人的行为、判断、好恶、目标!”
杨鹤汀沉重地语调,让张堂文本就有些自责的内心,愈发酸楚,“老三,是个好人,他吃过苦,懂得人...”
“吃过苦,只能让他想要进步,过好日子!但怎么过好日子?没有绝对的公平与公正的坦途!相比读书求学出人头地,强取豪夺来的更加轻松直接!”
杨鹤汀严肃地看着张堂文,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越是无见地,无底蕴的人,得到了强权之后,更容易越走越偏!富人如此,穷人更是如此!善与恶,并不会因为人的阶级而偏私。我见过如堂文兄这般心系黎民的富商,也见过茹毛饮血杀人越货的穷人!”
杨鹤汀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意味深长地说道:“中华之变革,病在腠理,非由内而外的彻底洗礼不能进步!这个顽疾,不是给他们一把枪,给予弱者强权就可以颠覆的!”
“手握强权的彼之弱者,恃强凌弱起来,恐怕要比现时强者更加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