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会客厅里这么多人,张堂昌也是稍稍收敛了一下怒容,就着下人倒的水净了净手。
“正好党老爷子也在,有个事得跟哥哥和党老板汇报一下!”张堂昌随手甩了甩,接过下人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些个灾民里头,真就有些个混账玩意儿!惦记别家的财物不说了,还敢闯进院子糟蹋别家女眷!等我带人过去,从屋里都抢出来俩了!这群王八羔子,一点良心都没有!扭打起来把我的衣裳都扯烂了!”
这种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预料到,毕竟人心隔肚皮,你对他掏心掏肺,也未必能止住别人的邪念。
张堂文默默地摇了摇头,这种事一出,受埋怨的,只能是力主开城门的人了。
党苍童自然也明白,他看了看一脸嗔怒的张堂昌,“人呢?拘起来了?”
“打了也绑了,刘秉信手下的人来了就丢给他们关起来了!”张堂昌随便寻了个座,叉着腿坐下了,“有两家门面被点着了,七八个被砸了抢了些东西,人倒都没大碍,就是那两家女眷遭殃的人家这会儿在呼天喊地呢!”
“刘秉信是个什么态度?”
“他?头都不露一个,这会儿北门外还有灾民在陆陆续续赶过来,他跑北面把门去了!”
“还有灾民?”
“可不嘛!现在城里约莫有万把人,城外陆陆续续又聚集起来了,估计是裕州那边听说这边放粮,也有人在往这边赶呢!”
党苍童默默地看了一眼张堂文,一旁的党松涛却似有心事一样,有些坐卧不宁。
张堂文早瞧见了党松涛的反应,倒是真与犯大烟瘾时候一样的症状,不由轻声叹了一口气,“党老板的粮到了,城中这万把人,可能是暂时稳得住,可北门外的那些,就...”
“堂文啊...别急,今日我打着西商旗号过来,我敢说,要不两天,会馆里的老少爷们就坐不住了,这个劫,不会让你一人扛的!”党苍童转脸看向党松涛,“咱账上还有多少银子?粮行老赵要是还不吐口,再去登门买他一仓粮!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粮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只卖不赈是吧!”
“爹!”党松涛打着哈欠缓缓回道:“人家是生意人,哪有白送不收钱的,这看着你的面子卖给咱的都是平价!我听说,裕州那边粮价都快翻一番了!”
“屁!人命关天,这会儿发这财,是要遭报应的!”党苍童狠狠地啐了一口,“去买!我倒要看看,这群人是不是真的被猪油蒙住了心眼!就在这儿隔岸观火!”
“是!”党松涛不情愿地低着头,偷偷瞄了一眼张堂文,慢慢走出了屋子。
张堂文满腹话,却碍于张堂昌在,只得生生吞回了肚子。
张堂昌稳了稳神儿,拍打了一下靴子上的灰土,轻声说道:“哥!这廖启德眼瞅着已经成肉糜了,咱这结下的梁子也就算完了!赈济灾民这事儿,我不反对,但你也得悠着点,屯棉赚了点钱,照这个赈法,可撑不了两天!”
张堂文眉头一皱,脱口就骂道:“粮仓的粮是你大嫂典当嫁妆置办下的!屯棉的银子在账上我就没动!”
党苍童和张堂昌顿时都愣住了,张堂文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默不作声地端起茶饮了一口。
张堂昌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不是那意思,只不过...”
“你的那一份钱,我晚些就让账房算给你!花行是张家的,你打理了,你占大!我赈济灾民用我自己的体己钱,行了吧?”张堂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刚好借着数落张堂昌这话发泄了一番。
张堂昌也不过是随口絮叨一下,谁承想被张堂文一通数落,顿时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