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的母亲突然叫我的名字。那短短的三个字,听起来却像覆盖了一层黑色且厚重的积雨云,阴沉的似乎快接近了地平线。我回头,光在母亲的身后闪烁,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却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在向我逼近,转瞬之间,我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投在眼前的光,那透过指缝的闪亮,是人性的善良吗?不,善良不会晃花人的眼。我并拢手指之间的缝隙,强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透过血肉的通红,而这血红的背后,站着的,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的自尊心是极强的,这种性格,和她独自抚养我到10岁有一定的关系。或许她生来是个小女人,她也会琴婶的娇柔妩媚,她也可以嗲嗲的在心爱的人面前撒娇,只可惜,人各有命,各命,各受。
我猜,母亲在第一次带我踏进曹家大门的那一刻,打死都想不到会有如此喜剧的一幕发生吧。而这种惊惶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情绪,让母亲看起来似乎是在强忍着某种濒临绝境地站稳在沙发边缘。我走向母亲。
人生的剧情,总是有始料未及这句成语伴随着。在距离母亲仅有一米远距离的时候,母亲抬手甩了我一记耳光!
我不知道,这第二记耳光拍在我脸上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有光?!声音之大,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停止了喧嚣,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我,我顿时觉得,焦灼滚烫的,不仅仅是刚被打的那张脸,还有身后熊熊燃烧的炽热目光。
我没有哭。
你若问我,受了委屈还挨了打,为什么没有哭?那么我告诉你,在短短两天时间,我被母亲打了两巴掌,而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尤其这一次,母亲连给我言语的机会都没有,这对我来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母亲的两巴掌,彻底扇断了我童年乃至一生有关于母爱的一切遐想空间。
我自认为自己是委屈的,我觉得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孤独的一员。
我与母亲之间的误会,就这样,赤裸裸地搭上了开往悔恨的船,并且越行越远。以至于我下船之时,母亲,已奄奄一息。
琴婶见我母亲的举动,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空气空重的气息,已经让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都变得默不作声。这一耳光的声响,震得时光四分五裂起来。我站在原地,眼前都是与母亲的从前种种,只可惜,剧情是倒叙的。当我出生的场景再次从记忆的深处被拽了出来时,我知道,10岁之后,即便是我相依为命的亲生母亲,即便是我离开她后她便从此一无所有,但,我仍旧从自己的主观意识上,硬生生地放弃了她赐予我无尽母爱的权利和机会。
对于这个我生命中最亲的庸人,即便我用尽我的一生,也是无法弥补的至尽遗憾。
母亲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恰好透过光,变得几近透明。我恍惚间觉得,母亲就像即将幻化的肥皂泡影,正飘飘然地飞去我未来心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