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江南城市的雨季总是要比北方绵长得多。也或者是心情的原因,此时的南京上空一直都是低沉且阴郁的,就像是这曹家上下的所有人一般,乌云不大,却漫山遍野,压得人似乎喘不过气来。
我在窗边呆立了良久,我在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缺憾,但却是望尘莫及的安全感。空淡的气息下,是那种空淡的心情,绵密不堪的雨让人抓不到头绪。我猜想,即便是近期天上高挂了一枚太阳,也照不亮我心底积郁的小小水洼了。
早上的梧桐树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般,驻在我窗外年轮的土地上,不吵不闹。我不知薛浩在送母亲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聊了些什么,也不清楚母亲昨夜睡得是否安稳。想法一出,便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可笑之处。此时此刻,谈及睡觉的睡这个词,对每一个人来说,似乎都是奢侈的,尤其是母亲,也囊括了琴婶儿在内。
正当我低着头放空自己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我一路小跑去开了门,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吴妈。吴妈让我洗漱之后下楼吃饭,然后去上学。我愣了一下,在其转身的时候忽然喊住了她:“那,曹灿灿呢?”
吴妈停顿了数秒:“家里已经和学校请好了假,让她休息一段时间。她现在的状态...”吴妈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地面,看得出来,她心疼了。毕竟是跟了曹家数十年的佣人,感情不比家里人少,况且,发生这种事情,曹灿灿的反应极大,这幼小的心灵受到的强烈冲击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平复的。所以,她的心疼,合情合理。
我知道吴妈停顿之后的后半句,究竟想说些什么。而实际上,当时在听到曹灿灿休学的事情后,我的心里是有一些发酸的。我酸的是所有人顾及了她,却没有人顾及我的感受。毕竟,我也是一个孩子,并且是一个比曹灿灿年龄还小的孩子,尽管我的父母做错了事,但我就活该接受这一切吗?学校里沸沸扬扬的传闻,想必现在已经被放进了广播喇叭里昭告了天下吧,我怎么办?我也想逃,可我偏偏没有去处!
想到此,我靠在门口木讷了一阵子,待吴妈迈出两步回头再次喊我的时候我才缓过来神儿,慢吞吞地去洗漱。
其实,比起休学,我宁愿在这曹家的院墙外受人白眼儿,也实在不想在这一亩三分地儿被迫成为众矢之的。
当我慢吞吞地下了楼,并且机械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早点时,忽然用余光看到楼梯上的一个身影,转过头,发现是琴婶儿。这个女人的精神样貌非常的差,凌乱的头发,空洞的眼神,就连身上的小开衫都系串了扣子。她扶着楼梯的扶手,眼睛盯着地面,一步一顿地下着楼。
琴婶儿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一般,那无精打采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我嘴里塞着半片面包,看向琴婶这突然的样子十足使我愣了神儿!她在最后一节台阶时,居然差一点踩空了,整个人的身子向前一探。这一举动,使得吴妈赶紧放下手中的抹布,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她。
当琴婶儿坐稳在了我对面的时候,我忽然不敢看她。平日里有说有笑的人,此刻仿佛像被灌了铅的提线木偶,呆若木鸡。吴妈赶忙凑过去,小声问到:“吃点什么吧!”琴婶儿没有回应。吴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问了一遍,依旧是没有答案。吴妈害怕了。她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盯着点儿,便急匆匆地跑上楼去找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