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曹灿灿在等什么,她在等着快点过完年,然后便能回学校了。因为那个学校里面有她关于青春的一切美好希冀与盼望,那是这个孩子在曹家受尽了伤痛之后,唯一能够令自己快乐并充实起来的地方。
办完休学的日子里,曹歌还问我们两个想不想在年后换个学校,曹灿灿当时一口便否决了,不换。
她的这一句不换,也直接把我捆在了焦虑当中。要知道,甭说曹家当时没有精力让我们两个南辕北辙,就是放在之前,为了我而换学校这个说法也是不成立的,连司机都分身乏术。
那段时间我在梦里梦到了一个人,她告诉我,既来之则安之。梦里的那个人说了很多,但我只记起了这一句。后来,我也算想明白了一些,暂且先不要对还未发生的事情胆战心惊,乐呵一天是一天吧。
元旦的前一天,吴妈在大门口挂了一盏红灯笼。曹歌嚷着要摘下去,她说二嫂没了,不能挂这么鲜艳的,太不吉利。吴妈当时站在原地双手搓着围裙,刚要去摘的时候,薛浩的车拐进大门给拦住了:“挂就挂吧,冲冲晦气。”曹歌抬头瞧了瞧那晃悠在大门台角落的灯笼,没有吱声,揉揉眼睛转身进了屋。
冲冲晦气,是呀,这半年间,曹家可确实是足够晦气,但这个说法,本身也是用这种老令儿去寻求一个心理安慰,要知道,如果挂个灯笼就能让这日子平安顺遂,这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好坏之分了。但人对美好事物都有着美好的期盼,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元旦那天一大早,薛浩便去接了母亲过来。当奶奶坐在轮椅上看见母亲时,她忽然激动地要说什么,只可惜,这无人知晓的思想感情的表达,最后还是作罢了。她最后沮丧地低着头,用尚且灵活的那只手自己转着轮椅从楼梯口回了卧室,并且关了门。
母亲似乎本想上楼去看看她,但最后还是让曹歌给拦下了。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不知道奶奶现在对母亲的看法究竟是怎样的。如果她还能言语,她会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
元旦那顿饭吃得不太好。尽管吴妈和刘妈两个人忙活了一早,变着花样地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但是席间,曹歌想起了去年元旦家里面的热闹非凡,并在看见曹灿灿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放在了琴婶儿常坐的那个座位上时,忽然之间,吃着吃着便哭了。她一边哭一边忙着擦眼泪,可这眼泪却不听话,越擦越多。最后,便是以泪水收场。
父亲在我们快下桌的时候才进来。他抬头看向屋子里望的时候,正好和母亲的目光遇上。四目相对,两个人都选择了闪躲,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在父亲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饭时,张静和她的母亲突然来了。这组客人的到来,让曹家瞬间便凝了霜。张静进屋之后,低着头上了楼,我还没看清表情,那步伐便像带着风一般嗖地一下飘了过去。她什么也没说。
吴妈端了一杯茶递给了张静的母亲。
这个女人坐在沙发旁,趾高气扬的样子,脖子比较长,那感觉特别像一只仙鹤?不对,仙鹤抬举了她。像长颈鹿?总之,就是那种脖子比较长的动物,而且说话的声音很尖细。
“我说,那个曹歌呀!”
“诶,阿姨。”曹歌听到有人叫她,显然很意外。
“你的妈妈怎么样了呀?”她说着,用手还指了指楼上。
“哦,还好。就是有一些脑出血留下的后遗症。”曹歌笑了笑,回答。
“后遗症的呀?我可和你说,这个脑出血呀,留的后遗症可是不得了,熬死人的啊!这一年两年的还好说,这要是十年八年的,啧啧,可别怪这阿姨没提醒你,有你受的。”张静母亲说起话来嘴还是一撇一撇的,看得人很不舒服。曹歌没有说话,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
“哎呀,瞧瞧!这个曹家现在可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啦!你看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说不能让静静嫁过来吧?!瞧瞧我说话准不准?前两年呀,我还觉得我们静静还是挺享福的,这倒好,守了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