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楼罕见的没有拒绝,稍沉默了会,便就着酒讲了起来。
巨富世家的独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毫不夸张的说,老东家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为他寻来了。
按着正常的轨迹,他本该愉快的长大,然后子承父业,富贵一生,可这人,却偏生生向往江湖快意,于是十岁便逃家出走,自此浪迹天涯。
尘世中厮混两载有余,他几经险恶,多次险些丧命,直到遇上恩师。
洗练沉淀,才兼文武后,他再次入世,准备归家探望亲长,但,老东家却与世长辞了,他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那年,他将将十五。
操办过丧事后,他于亲族觊觎、对手环伺中,接管了商号,开始学着打理生意。
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他惊住了所有等看笑话的人,随后,再次开始了游历。
直到,遇上那个抓住他神魂的女子。
“她不该是凡尘中人。”炽楼有些恍惚。
白衣赤足,临溪而奏,漫天星光与萤火相绕,仙子踏凡,大抵也就是此景了吧。
“所以,她离开了这里。”
一朝忽变,皇权更替,所有人都或痛骂逆子谋臣,或急于迎奉新帝,却无人在意这个,一夕失兄丧父的可怜女子。
“公主她,到底是怎么离世的?”白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悲痛绝心,郁郁寡欢,越国政变后不到一年,她就走了。”
“你恨良卿吗?”
“恨她做什么?就算她父亲参与了其中,也不过是受胁无奈。”他微仰起头:“冤有头债有主。”
“你放心,我必定为你们报仇。”
呼了口热气,迷蒙氤氲间,他笑问:“你确定吗?”
“漠奁城就算再坚固,也阻不住大军步伐,越皇和纪太后的头,我取定了!”
“这样啊!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问清一切后,白笙心中轻松了许多,连带语气也轻快了起来。
“谢什么?你我之间,不言谢字!”
“白笙。”他语声极轻:“若有朝一日你我陌路,你会如何?”
“又说胡话,你我好好的怎会陌路?”白笙笑道:“等我娶妻生子,还要教我的孩子认你做恩父呢!”语气一转,“但我警告你,不许带坏他!”
“等你也有了孩子,他们可以自小为伴,我教他们文课,你教他们武艺,或者富贵、长空他们也行…”他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注意到,炽楼愈渐复杂的神情。
“等老了,我就辞官归隐,咱寻个世外桃源,守着婆娘孩子,对弈饮茶,闲看庭花,好吧,再偶尔拌个嘴,之后——”
炽楼接道:“我们就该老死了,桃源里建个坟,就地埋了。”
“我儿子一定比你儿子哭的大声!”白笙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炽楼默默点头,半晌都没再言,直到露在外的手指,被冷风吹的刺痛。
“好了,很晚了,该睡了。”
“你也早点睡。”白笙起身欲走,却被对方唤住,“还有事?”
“世事变幻无常,很难尽如人意,如果我们分道扬镳,就,别来寻我了。”
白笙愣了愣,笑道:“我的老年生活里,你可不能缺席。”
朝阳破晓时,白笙被面食的香气诱醒,是每年一次的长寿面。
五年里,良卿终于可以做好,白笙生辰这天,也终于不再是厨房的灾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