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缓行,白笙只带百人飞骑入关,稍和兄长交代了几句,便疾驰奔向京都,一路少有停歇,披星戴月的接连跑死数匹马,一行人才终于赶到。
此时正值九月,距离白笙离京出征,已然过去了近一年。
城前未停,他嘱咐了几句,便急急策马直奔宫城,宫门前勒马收缰,马歇人不停,他径直入内,待成顺得到通报迎出来时,已完全认不出眼前人了。
满身狼藉、铁甲凌乱不说,人更是脏的像自泥中爬出来似的,更别提那已然瘦的脱了相的样貌。
“您,您怎么——”
“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
“里,里面歇着呢。”
顾不上礼数,白笙径直闯了进去,成顺唤了几声无果,只得急急跟上。
等见到安延昆时,白笙只觉眼眶发酸,分别还不到一载,对方竟已满面灰败,耳鬓斑白,如过往年岁一齐找上来了般。
安延昆睁开眼时,就看见了个“泥猴”正红着眼站在他榻前,辨认了半晌,才认出是白笙。
“这是怎么了?不是打了胜仗吗?怎么还这幅模样?”他的声音唤回了白笙的思绪,令后者猛地跪在了地上。
“臣,拜见陛下!”白笙伏地:“臣打了胜仗,荡平了东越,带回了二十万降兵,还换了很多土地钱财,还,还把您心心念念的嘉平关给讨来了——”他哽住,肩头轻颤。
难缠的敌人、狡诈的盟友、连天的大战,也不抵君父一缕白发。
安延昆心中稍安,强撑起身子扶在他臂间,用了用力,却没扶起来,白笙忙抬起头,见榻上人坐了起来,不由急忙拦阻。
“您快躺下,臣跪着回话方便。”
“朕叫你起来!”安延昆沉声喝问:“出去了一趟规矩都忘了吗?!”
“臣没忘,朝中明令,沙场归来,带甲不跪!”
“那还不给朕爬起来!没出息的东西!”
白笙起身,眼眶愈红,止不住的心酸尽数堆砌在那处,拼命向外拥挤着。
“好了。”他语气缓了缓:“谁人能不死?别难过了。”
白笙咬紧牙,将温热含回:“您,不能离开,臣还没为您打下这天下,还没,还没教您瞧见云晋傲立绝巅!”
“朕看不到,但却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您能看到!一定能!您再给臣几年时间!”
安延昆摇头失笑:“别说傻话了,生死有命,咱们干涉不了。”略一顿,“东越的事都安排好了吗?城池土地何时交割?”
“您别劳心了,臣都安排妥当了…”白笙将出征后所发生的事,桩桩件件讲了个遍,又将之后的安排尽数道出。
听到盟书是与白笙私人签的,又听到对方竟指着秦桓骂了遍,安延昆先是怔楞,随后抚掌大笑,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弯了腰,红了脸。
白笙忙上前替他顺气,却将对方的里衣抚的脏兮兮的,只好讷讷收手告罪。
“你呀你呀!”安延昆连连摇头:“朕是说你胆大包天好,还是说你无知无畏!”
“臣没有做错,那狗才哪里配做帝王?”
“朕是说,你何必当场骂,万一他真的不顾一切要你命怎么办?何不等回来了,朕让你来写国书,怎么骂都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