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嫌弃你呢!
两条玉臂搂紧了满仓的腰,“看到前方的桥了吗?”
看到了!
那是一座龙凤桥,我们就在那儿停下……
打那以后,满仓父子下了决心没再给王金水送任何东西。王金水几次催要,对方就是不作反应,气得王金水暴跳如雷,站在自己屋脊的最高处,冲着正南方何家营的方向高声怒吼:“郭满仓——你小子想要娶我家闺女——没门儿——”
然而玉花的身体变化,让王金水看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一晚,王金水问玉花娘:“玉花的肚子我看着有点不对劲,你知道是咋回事吗?”玉花娘当下就哭了起来,“赶紧嫁出去吧!会丢死人的!”那年月不比如今,闺女大了肚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不在乎的,包括王金水。王金水虽然有拿人东西的恶习,但许多时候都是在黑暗中进行,人不知鬼不觉的,队里每丢一次东西都怀疑是他干的,可怀疑不等于事实,自己仍然光鲜滑亮地立在世上。但闺女大了肚子怎能瞒得住人?王金水在黑暗中咬了咬牙,“知道是哪个畜生?”玉花娘说:“我问了,但玉花死活都不肯说。我看你明天拉下老脸就去一趟满仓那儿吧”。“我去他那儿作甚?”“人家反正不差咱东西,如果不嫌玉花的——就让人家尽快娶回去”。“要去让他自己去,我可不能向他们低头”。“你怎么能让孩子自己去呢?亏你还是个做父亲的,你让她咋跟人家去说?”“那就你去!”“我去就我去!”
其实,让玉花怀孕的主意是玉花娘生出来的。玉花娘一贯不满于王金水的所有行为,男婚女嫁,这本来是一件喜事,看上了人家就顺顺当当嫁了就算了,非要弄得风风雨雨、唇枪舌剑的,这有啥好?这样与人家歪歪扭扭结了仇,将来还不是从咱闺女身上报复?基于这样的担心,玉花娘觉得在玉花的事情上不能完全由着王金水独自来,自己也要负责任的。明着与其对抗是不济事的,她知道王金水在家里的独裁,所以只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晚,玉花娘趁王金水“云游”(玉花娘将王金水的偷盗行为称其为云游)不在家,神秘地坐到了玉花的床头。
玉花,娘问你,你从心里看上满仓了没有?
满仓只是饭量大,人是满实在的。
假如你们的事黄了,你可惜不可惜?
…
娘知道你不说话就说明你可惜,是不是?
…
眼下的形势是估计要黄。
您咋知道?
你看满仓两次都没来,都是他父亲把东西送来的,你说这里边能没有问题?
您说该咋办?
你说你爹凭着什么这么折腾人家?
凭着什么?
就凭着你这副洁净的身子。
那有什么办法!
…须得把身子破了…
咋破?
傻闺女,连这都不懂。
娘,咋破?您教教我。
就是把你的身子提早给了满仓。
啊?娘,您咋能让女儿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呢?
玉花娘把手伸到玉花的被窝里,来回轻轻地抚摸着玉花柔滑的脊背,痛心地说:“玉花,你得好好掂一掂斤两,提早破身与丢掉一个你喜欢的人哪个轻哪个重?玉花,娘今儿就把实话给你说了吧,娘在闺女时候喜欢着一个人,他也喜欢我,两家大人正准备提说,他突然参加八路军去了,娘苦苦等了五年都没有一点音讯,就随便嫁给了你爹。娘想不到啊!解放后他却回来找我了,见着我成家,流着泪走了,娘好痛心啊!如果娘那会儿早早把身子给了他,怀上他的种,你说娘就是知道他在战场上丢了命,娘还能再嫁人吗?这都是娘的错啊!”说到这儿,玉花娘伏在闺女身上失声痛哭起来,玉花也跟着哭了,“娘,我听你的!”
娘儿俩从那晚开始建立了攻守同盟,准备向王金水的“机会主义”路线作战。玉花娘还分析说,破身是过程,怀孕才是目的。她倒不担心两个年轻人做不了那种活计,这是任何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玉花娘是过来人,有着较为丰富的怀孕经验。她把怀孕的黄金时间给玉花说了,嘱咐玉花切莫错过了,同时为了保险起见,特别强调玉花隔日务必再来,否则会前功尽弃。
功夫不负有心人,玉花第二个月身子的外面就没动静了,玉花娘十分肯定地说,那就是里边有动静了!为了尽早把闺女嫁过去,玉花娘在玉花的腰际缠了几圈麻布,人为地搞大了月份,并故意在王金水的面前亮相。王金水不知是计,就随玉花娘去了。
玉花娘去了满仓家,说了玉花怀孕的事,一家人皆大欢喜,两方亲家一合计,就把日子敲定在了麦子抽穗季节。回家后,玉花娘先斩后奏,王金水识相,没做反应,只是气呼呼地在地下抽烟。玉花娘一向把沉默当做默认,也没再和他说什么。过两天看见王金水有了聘闺女地行动安排,脸上便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