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拿还是不拿?
不拿!
那我自己拿!
你敢?
卜六没再说话,而是从胯下解了劁猪刀,劁猪刀闪着寒光,恶狠狠地指向发愣的曹凤娥,他走到三节红躺柜贴近炕沿的那一节,揭了柜盖,在翻找曹凤娥布包的时候,闪着寒光的劁猪刀始终没有改变方向……
曹凤娥做梦也不会想到卜六会来这一手,一向在与卜六的身体对抗方面占绝对上风的她顿时愣住了,说实话,那柄只有三寸长的劁猪刀虽然一直闪着寒光,但她是不惧怕的,她惊惧的是卜六那双在刹那间由黑白颜色突然变红了的眼睛。看着卜六把钱装进衣兜,抢劫成功一般开门出去后,曹凤娥终于醒过味儿来,刹那间自己的眼睛也如卜六一样红了起来,双腿顿时像百米起跑,狮子一般咆哮着撵了出去,出门后,顺手操起了屋檐下斜立的一根榆木扁担,从背后先袭击了卜六握刀的右手。剧痛让卜六明白,曹凤娥的榆木扁担跟自己先前的劁猪刀一样,来的都是真的!既然是真的,卜六就不能全身而退,但为了母亲,他必须全身而退才行,否则谁能把手术费交到医院去?所以,眼下如何躲避曹凤娥的榆木扁担是亟待解决的问题。院内已经挨了一扁担,院外更是扁担的用武之地,脱身看来是不可能了,跑出院子,目击的第一个障碍物就是自己的猪圈,还好,顺着猪圈跑了两圈,与曹凤娥以及曹凤娥的榆木扁担拉开了距离,当跑到第五圈的时候,卜六突然跳进猪圈,猫腰钻到了猪窝里,握着劁猪刀等待曹凤娥以及曹凤娥的榆木扁担……
王所长和我是接到一位村民报警后才赶到现场的,现场情况跟那位村民说的一样,只见曹凤娥双手端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榆木扁担,站在猪窝口,眼睛里冒着火,扁担像撞钟一样以一秒一周期的频率由外向内击打,猪窝里静悄悄没有动静,受惊的猪站在墙角抖着身子“哼哼”地叫着。
我跳进去夺了曹凤娥的榆木扁担,示意卜六出来。卜六出来后,我本以为他至少要感谢我一下的,谁知他拍了拍浑身的尘土,低声抱怨说:“咋这么晚才来!”说完翻墙就跑。曹凤娥要追的时候一只胳膊被我生生地摁住了,曹凤娥急了,将身体稍稍一转,那只未受约束的手臂环绕住我的脖子,同侧的一条腿绊着我的一双脚,屁股撅了撅,我就被撂倒在猪窝旁,猪圈墙外十数号男女齐声朗笑,我丢了颜面,有点恼羞成怒,见曹凤娥正翻墙出去,上去就揪住了她的一条腿,王所长这时也挡在她的前面,曹凤娥见自己脱不了身,气急败坏地骂着我俩:“你们他妈这是要害死我吗?”王所长冷静地说道:“怎么是我们害了你?吵架盼人劝,打架盼人拉,你难道是想要你男人的命不成?”“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要他的命!”骑在墙上的曹凤娥说着,将墙里我还没有松手的那只脚用力一蹬,腿就顺势跨了出去,一落地,发现鞋在我的手里,顿时瘫坐在地上有板有眼地哭诉起来:“我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呀!咋就跟我没有一点缘呀!狼心狗肺的卜六呀!你浑身都是铁锈呀!看病花钱可以呀!但也要讲个天理呀!分家已经好几年呀!三个儿女咋能就花我的钱呀!你养下儿女为甚呀!我那自私的爹娘要是有钱呀!我哪能窝窝囊囊活成今天呀!我现在为儿子攒钱存粮呀!就是让我闺女将来展翅飞翔呀!你个遭雷劈的卜六呀……”
当曹凤娥坐在地上苦大仇深地向人们哭诉的时候,卜六顺利地坐上了去往市医院的最后一趟班车。
卜六过去,卜老二回来,弟兄二人凑足了手术费,母亲的乳腺肿瘤就理所当然地被扼杀在了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