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媛媛从城里回来,觉得自己对生活需要做一次重新认识,吃饱穿暖的目标太狭隘、太庸俗了,不符合郝爱莲等人的要求。
要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符合要求甚或超过要求,光靠喂猪喂羊是不行的,还须另外开辟渠道。
机会来了。时间是供销社解体的前两年。
这两年是我们乡农村供销社有史以来农副产品收购的最狂妄时期,尤其在羊毛地收购方面表现出了夺人的态势,四面八方骑车的、赶驴的都一个劲地往我们这里拥挤。我至今也不知道当年的供销主任在开放市场以后施了什么魔法,胃口大得像要吞下整个世界。
第二年的收购情况就出现了异常,农户们不亲自往这里跑了,有人主动上门收购,而且比农户自己送去每斤还多了一块钱。贩子们倒挂赔价,每斤四元收到手,去供销社以三元出售,而利润却相当吓人。
我那会儿已参加了工作,收购羊毛的历史我是记忆犹新的:贩子们将羊毛雪白的一面迎着正午的阳光在院里展开,然后回家烧一锅开水,放白糖少许,搅动,使其融化,晾温,置喷雾器洒于羊毛表面,少顷,用细筛滤沙土覆其上,揉三两刻,入麻袋,卖之。
这样的加工方法,就让一斤羊毛变成了五斤,翻了四倍。
谷媛媛得此信息,第二年将自己的羊毛如法炮制,得钱一千余元。
知道了诀窍,谷媛媛便鼓动虎哥要放下农活,抓住机遇,外出收购,挣他个盆满盂钵。
虎哥起初不愿意,一来自己做不了买卖,二来觉得这是坑害国家的事。谷媛媛却说:“你咋知道就是坑害国家了?如今的机械都是很先进的,沙子里能找到金子,羊毛里掺了土有啥处理不了的?咱不要想得太大了,不坑害人就行。”
虎哥确实不是做买卖的料,况且在这个买卖上还怀有抵触情绪,连续两天骑车出去都是空着车子回来的,原因是“收——羊——毛——”三个字始终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他试着像公鸡打鸣一样挺了几次脖子都哑然失声,每准备喊一次总觉得像偷了人,所以走到哪儿人家都不知道他是干啥的。
第二天在一个村子里来回转了两圈,一位村民满脸狐疑,问他:“你在村里转悠啥?准备干啥?”
虎哥说我是收羊毛的。
那位村民用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说:“我看你是要偷羊毛的。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出村子!否则有你小子好看的。”
虎哥无奈,只好从命,反身回了自己村子。
第三天虎哥就死活不出去了,说这个营生简直就是对他的折磨。谷媛媛鼓励他说:“万事开头难,做过一回就好了,你不就是喊不出来吗?我给你准备个道具。”说着,从柜面上取来一台袖珍录音机,这台录音机是从母亲那儿拿来的,别看它小,音量却是出奇的大。谷媛媛打开录音机,将其伸到虎哥面前,像个导演一样,让虎哥把“收羊毛”三个字反复地喊了几遍,将效果好的剪切下来固定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