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曹洪,刘林的母亲还在,正所谓一家不知一家难,一人不知一人苦,想不到曹洪竟是如此境遇。
“曹洪兄弟,咱俩结个拜吧!”刘林突然说。
“我不喜欢那一套”,曹洪头也没抬,只顾往炉子里填火。过了一会儿,曹洪抬起头来,看着刘林,“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刘林摇了摇头。
“就是被结拜弟兄害死的”,曹洪接着又说:“二十多年前,我爹的结拜被别人指认为‘内人党’,他担心皮肉受苦就又指认我爹是‘内人党’,我爹不担心皮肉受苦就说自己不是‘内人党’,而且说据他所知村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内人党’,结果被打得掉下去一颗腰子,我爹没活一个月就死了,那时候我妈刚生了我,没熬过我满月就跟我爹一起去了。”
刘林这回是真的流下了泪来,他揩干了眼泪说:“不结拜也行,你跟我跑车怎样?我给你一半股份。”
“那可使不得,我这个人连你那辆车值钱也不如,哪敢贪这么大的便宜。再说了,我有我爹落实政策的指标,我回来是想当老师的。”曹洪见刘林诚恳,也就实话实说了。
“你是大学毕业?”刘林问。
曹洪笑着说:“什么大学毕业,我连小学都没有念完呢,嘿嘿——”
“那怎能教书?”刘林不解。
“我是想给学生们教拳的”,曹洪说着便在炉灶旁边简单地抖落了一套动作,因为黑暗,不慎踢翻了炉台上放着的一个盛满了水的铝盆。
刘林不知道,曹洪今天是从嵩山少林寺学艺回来的,所以制服那两个蟊贼跟捏蚂蚁一般容易。
曹洪小时候脑子笨,读起书来头疼,用劲坚持了四年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下定了决心辍学,想帮奶妈挣几个劳动工分,多分一点口粮,争取把饭吃饱。他起初跟我小时候一样只能打半放牛,挣大人的一半工分。大些了以后就不想继续放牛了,嫌一个人孤单寂寞,想走到群众中去。谁知学了半年,连个锄头都不会使唤,队长爱莫能助,只好让他继续放牛,曹洪从此对自己心灰意冷。自打“霍元甲”和“少林寺”相继开播以来,曹洪就有了学拳的念头。然后终于有一天,他拜别了奶妈奶爸,怀里揣了当地政府颁发的“孤儿证”,冲着嵩山少林寺的方向就出发了。少林寺方丈心善,被“孤儿证”所感动,没甩袍袖,没有考验曹洪的意志,让他免受了几天日晒雨淋的煎熬,而是直接就将其领回寺内,命其为“俗家弟子”。
曹洪在少林寺呆了三年,亲自得到了方丈大师的点化,少林功夫虽然没有学到精髓,但也领略到了一些内涵,劈砖断石,舞枪弄棒,都有一定的火候。不是奶妈奶爸捎来书信讲说安排工作事宜,再学三年,我想定然会成为一代宗师。
刘林见曹洪煮着的挂面快熟了,就起身要告辞,曹洪也没拦着,只是说了声“慢走”,就吃开了自己的面。
曹洪本来是可以和奶妈奶爸在一起的,奶妈奶爸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可曹洪自己取心,奶妈奶爸有个女儿跟自己一般大小,常年在一个炕上睡觉不方便,于是曹洪从十五岁开始就把铺盖卷儿搬到了爹妈的老屋,刚开始只是睡觉,吃饭仍然与奶妈奶爸在一起,后来连做饭也自己动了手,给奶妈奶爸省去了麻烦。
就工作的事,曹洪第二天去乡里见了领导。领导安排让他去扬水站,曹洪不满意,心想自己的本事是在陆地上,水里的行当他干不来,于是说了当老师教拳的想法。领导知道他不识字,安排他到学校怕弄出笑话,但看到曹洪一脸憨态,又不好驳回,于是将计就计地说与曹洪:学校若是愿意要你,手续方面的事我们来办,你看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