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冬后北平下了好几场雪,一场比一场大,眼看年关将至,干脆就让整个北平白了头,除了弄堂里的老人们开心今年大雪明年不易旱灾,大部分人都对这雪生了些厌意。
那晚诗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北平,往年这时节多得是才子出名,贵族们喜欢附庸风雅,民间自然也就跟着讨论,可今年的诗会魁首浮出水面后,倒是让好些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写诗的居然是个赘婿。
在大明,赘婿是什么?是连自家祖宗都给卖了只为讨口饭吃的窝囊废,是生了儿子要跟着女方姓的大冤种,这样的人,居然能写出诗来?而且还是压倒了北平那么多才子的诗?
也难怪好些老人成天唠叨这世道越来越看不懂了。
街口的书档老板是有想法的,每年诗会结束,被评为上佳的诗词都会传出来,但人口相传哪儿比得上印刷成册?北平城很大,不能去诗会但好这一口的大家闺秀或者落魄文人多得是,只要把流出来的诗词汇总编辑,转手就能卖二两银子。
一声白色冬装,围了貂裘的顾怀站在街口,翻着一本粗制滥造的小册子,想着刚才那鬼鬼祟祟推销册子的汉子,有些啼笑皆非:“大明有没有版权这个说法?”
不出意外,诗册的第一页就是那首木兰花,而且还贴心地写上了三位主评的评点,看起来倒是像一回事。
一旁的小丫鬟凑了上来,可惜不识字,只能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姑爷,这上面就是你写的那首诗啊?”
“不是我写的,”顾怀将册子放到小环手里,“拾人牙慧而已,不过要是没这首诗,那晚上说不定都走不出清风楼。”
“姑爷好谦虚,府上都传遍了,说姑爷是大才子呢,”小环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翻了两遍小册子,细细收了起来:“连小姐都说姑爷的诗写得好极了。”
顾怀想起那晚消息传遍北平之后宋佳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没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嘻嘻,姑爷是大才子!”
“好好好,大才子大才子,”顾怀拍了拍小环的脑袋,“冷不冷?”
“不冷,不过姑爷好难得出趟门呢。”
“有些事情要办。”
“姑爷不是说要去店里盘账吗?怎么走这个方向,也没叫上马车。”
“不是盘账,那账目看一眼也就明白了,还没到再去的时候,”顾怀摇了摇头,“银子带上没有?”
一提到银子,小丫鬟立马警惕了起来,左右看看没有人靠近之后,就掏出了个小钱袋:“带了的,一共一百六十七两...不过姑爷,带这么多钱小环好怕。”
“有钱有啥可怕的?没钱才可怕,”顾怀笑了笑,“一百多两而已,别那么紧张。”
“姑爷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年头可不讲究什么自由平等,不过也有些东西和以后是一样的,”顾怀袖起手,抬头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说到底就讲两个东西,地位和钱。”
“地位这东西暂时想不到办法,那就只能想想怎么挣钱,把钱放着又不会生孩子,所以还是得看看有没有让钱生钱的法子。”
小环收好钱袋,顺着顾怀的目光看向对街,一个大大的“赌”字随风飘扬,她的脸色白了白:“姑爷要去赌坊?”
“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吃巧克力,”顾怀摸了摸下巴,“不过开赌坊确实挣钱...就是黑白两道都得有关系,而且太败人品了。”
“姑爷想做生意?”
“总算猜对了,”顾怀感受着脚底软靴踩在青石板上的触感,“宋家的生意是宋家的生意,人总是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有个铺子,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去处。”
小环沉默跟上,品着顾怀的一番话,等到越过赌坊,她才抬起头:“姑爷生小姐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