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情况传回了清安镇,对于惶恐不安的顾氏族人来说,无疑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族长被抓,族里最有出息的年轻晚辈堕落如斯,贪墨公粮案僭越案虽然没有查到他们头上,但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又有大批的官差冲进清安镇?
更何况这次连往日那个代表了慈祥长者形象的三太公都没能逃掉...
族里还能说得上话的人,纷纷齐聚在族长顾荣的族弟,也就是出了儿媳妇烧年画门神这等荒唐事的族老顾沅家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花厅坐满了人,但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脸色沉重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其中最矛盾的,当数顾沅。
当年顾家长房这一脉,他和顾荣是亲兄弟,也是有资格竞争族长的,只是顾荣做事比他妥当,读书比他出色,最后镇里的粮长才落到了顾荣身上,虽说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可顾沅这些年也一直忍不住去想,自己不过就晚出来了点,凭什么顾荣就能当上族长,自己就只能站在下面看顾荣耀武扬威?
所以顾荣要是没了,这族长...
但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僭越一案还好,反正家里那些东西该拆的拆,该烧的烧,明面上是没了,现在就看官府是不是要把这荒唐案子追究到底,要是顾荣真被判了僭越大罪,那全族上下没几个人跑得掉。
这事儿就他娘的离谱,一个乡镇的小小粮长,就因为后院池子里多了块石头,就是要造反了?
相比之下最严重的还是贪墨公粮的案子,这些年顾荣虚买实收弄虚作假的账本已经被抄走了,族里利益往来不知道顾荣有没有记,但他要是扛不住审,把族人供了出来...
顾沅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花厅的安静被一阵脚步声打断,顾怀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还有个一脸痞气的年轻人,族人间响起阵阵议论声,顾沅大概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顾怀居然上了门,色厉内茬开口:
“你...你来做什么?”
顾怀负手扫了一眼厅内情况,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大白天的,怎么关起门来谈事情?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怎么还跟防贼似的,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个族老冷哼一声:“放屁!咱们能做什么亏心事?把他赶出去!”
几个年轻力壮的晚辈站起身子,却被魏老三这个黑厮瞪了一眼就不敢上前,东良才嘻嘻笑着摸出两张纸递给顾怀,顾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边角,端地潇洒写意:
“现在族里应该是你说了算?有些东西你应该看看。”
听到顾怀连声二伯都不愿意喊,顾沅强忍怒气接过那纸一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你什么意思?”
“简单,这上面的罪状,一个人扛也行,全族一起扛也行,你那大哥现在进了府衙,要是存心攀咬,你们一个也跑不掉,就算族里的账本...”
顾怀动了动鼻子,空气中的烟火气还很重:“...全都烧了,这些也够你们上刑场的。”
顾沅跌坐回椅子,颤颤巍巍:“你想怎么样?”
“我对你们都没什么善意,事实上我还很想看你们被一锅端,”顾怀收手回袖,“但族里有些人还是无辜的,比如嫁进来丧夫被你们排挤的寡妇,比如还没长大的孩子,比如老老实实种田希望下一代能好好读书的族人...所以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沅:“是要死一个人,还是死全族人?是要和顾荣一起上刑场,还是...你来当这个族长?”
......
两个灵位端端正正地摆在香案上,两旁是祭祀的瓜果和香烛,香案前是一个蒲团,顾怀掀起青衫前襟,轻轻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