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整编后,怀来的大军已经接近五万,同样压根没有休息过的宋忠看着不断送来的军报,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战略是对的...赌的就是燕王这种乱臣贼子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接收北平,只要百姓们不愿意跟着燕王造反,北平的守城就会变得无比艰难。
七座城门,兵力要分散,后勤要充足,朱棣就算再能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总是适用的。
到时候自己带着群情激奋的大军只要打破一座城门...
他放下军报:“北平城有没有异动?”
“报告将军,暂无异动,连城外军营也迁入了城内,看情况燕逆是想据城而守了。”
缩回脑袋当王八么...朱棣倒是能认清现实,宋忠心中陡地升起一股豪气,总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朱棣的窘境和无助:“传令全军,埋锅造饭,一个时辰以后,全军南下!”
“是!”
开拔的命令很快传了下去,之前还对燕王畏之如虎的士卒们个个兴高采烈,军营里甚至响起了一阵欢呼声--由此可见屠杀士卒家属的这个行为有多不得人心,士卒们才不管到底是造反还是靖难,你杀我家人,我来报仇,这很合理。
怀来外的大营里很快就四处起了炊烟,宋忠知道自己的军中少不了燕王的眼线,这炊烟无疑就是大军南下的信号,但他并不介意燕王得知他的动向。
从燕王决定要守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依旧是老一套,斥候先行十里,骑兵分居两翼,步卒方阵居于中军,宋忠翻身上马,下了一道诡异至极的军令:
所有之前逃到怀来的逃兵居于全军之前。
既然逃了一次,也就有逃第二次的可能性,打仗从来不是比人多,士卒也不是铁打的,一旦哪一方出现阵形崩溃的迹象,很容易引发全军的溃败,让逃兵打头阵...实在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遭。
但宋忠很清楚仇恨的力量,他就是要让这些逃兵狠狠撞上北平的城门,他们以为自己的亲人已经死在了城内,这种仇恨会让他们成为最好的先登营。
慈不掌兵,这是每一个统帅的必修课。
怀来到北平不过三十里,大军清晨出发,到了北平城下也才堪堪过了正午,当那座屹立在大地上的城池出现在眼前时,整个大军的杀气越发浓烈了起来。
但正准备下令扎下大营埋锅造饭稍后攻城的宋忠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城门...开了。
……
“两天的时间,整顿城内秩序,重新建立名册,而且还要找出这么多人...虽然很不容易,但眼下勉强也够了。”
城墙上的风很大,有些憔悴的顾怀看向身边已经披甲的朱棣,如此说道。
“自古战事,攻心为上,”朱棣长长舒了口气,“俺之前还觉得读书人打不了硬仗,是俺想错了。”
“这些办法也只是增加一些胜算而已,”顾怀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要真刀真枪打过一场。”
朱棣微微眯着眼,看向城外那停下的大军:“宋忠...倒也不算太差,开平骑兵多,不适合攻城,就放在两翼和后方防止突袭,步卒居中,扎营稳扎稳打,有骑兵遮蔽,俺也拿他没有太多办法。”
“他是想耗死我们。”顾怀下了结论。
“背后是朝廷,当然耗得起,拖个十天半个月,宣府大同的驻军都能到北平城下了,”朱棣从马三宝的手里接过头盔,“幸亏有你,这下他就拖不起了。”
“王爷要亲自上阵?”
“不解决那些骑兵,吃不下宋忠这几万步卒,军心未定,俺得带着他们冲一阵,”朱棣正了正头盔,“而且别把俺当成什么上了战场就腿软的货色...天下最厉害的骑兵俺都打过,更何况是这些?”
“张玉,朱能!”
两个将领身子齐齐一震:“在!”
朱棣猛然转身,血红披风迎风猎猎:“随俺冲锋!”
……
从城墙上看下去,洞开的城门后涌出了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群,茫然地看向对面那支杀气腾腾的大军,披甲持矛的士卒跟在后面,看起来要比这些人群还要紧张得多,不安地等待着什么。
对面的宋忠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实际上在看到城门打开的时候,宋忠还以为朱棣是要趁他的大军立足未稳,来个出城奇袭,但随着出城那些人的动作,宋忠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们并没有打算冲锋。
而且...城门开了。
自古攻城最难的就是打开城门,因为城门处必定有很多守军,要想越过高大的城墙,要想杀光城墙上的守卒,唯一的法子就是拿命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