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战事胶着,就算战火还没燃到大宁,但市井之间的气氛也肉眼可见地肃杀起来,尤其是在北平夺城战的细节传出来之后,那些被朝廷派来接管兵权的将领们简直是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宁王学着燕王也来一招三日夺城,所以城里四处可见巡逻的士卒,连城墙上专门破盾的弩弓都上好了弦。
这还只是城内,至于城外原本宁王三护卫的驻地,那真是被围得密不透风,不仅原本的编制完全被打散重组,甚至大部分家就住在大宁城内的士卒都有两个来月没能回家一趟了。
所以城门外的官道百姓并不多,实在是很可以理解的一件事情。
大宁并不大,东南西北四条官道倒是修缮得笔直宽阔,但凡要对辽东或者北边用兵,大军都是从这里出发的,所以城池显得破落陈旧,官道和卫所这种军事设施却维护得极好,自然而然地,官道旁的酒铺驿站也就多了起来,随着日头渐渐高升,偶尔会有百姓掀开铺帘走出来,望着大宁叹一口气然后匆匆南下。
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掌柜和伙计自然也就显得死气沉沉,烫好的茶冒出热气,伙计病怏怏地用毛巾抬了送到角落那桌,朝着那轻敲桌子的年轻书生翻了个白眼:“客官,您要的茶好了,要来点小菜么?”
年轻书生摇了摇头,伙计暗骂了声穷鬼,收起毛巾时还不忘甩一甩,顿时一片灰尘洋洋洒洒地掉落在空气里,惹得年轻书生皱起了眉。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实在犯不着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独自在城里的魏老三。
自己虽然叮嘱了那憨货在宁王府外盯着就行,但魏老三一直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可没经历过秘谍司这几个月来的风格转变,要是他又犯了以前那种毛病,来个夜探宁王府怎么办?
要知道秘谍司以前从来都是能抹脖子就别多废话的性子...
越想顾怀就越烦躁,甚至都想站起身子回城了,眼下要怎么做自己也才有些朦朦胧胧的构想,那憨货要是逛窑子没带钱怎么办?喝酒发酒疯打了人被抓了咋整?虽然听起来蠢得没边,但确实都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所幸一道身影挑起了铺帘打消了顾怀的心思,他重新坐了回去,看着那道妖娆的身影走进了铺子,在伙计呆呆的目光里走到了桌边。
“好俊的书生,能不能请姐姐喝顿酒?”
顾怀皱了皱眉:“我没兴趣玩什么羞耻的角色扮演...消息送出去了么?”
芒种朝着目不转睛的伙计抛了个媚眼,微微前倾了身子,布衫紧绷显露出来的曲线就那般被桌子托住:“昨夜入的关。”
顾怀放下了心,关外不比关内,秘谍司人少,自然就没办法辐射到大宁辽东这边,而且实际上也没什么辐射的必要,宁王自己都自身难保,不太会干出那种带兵入关平叛的事情来,而且在大宁和北平之间还隔着个开平,大宁这边有动作也没办法到北平城下,所以秘谍司才倾巢而出直扑南边。
但这样一来也就有了个严重的问题...在谍子被抽调过来之前,大宁这边只有顾怀芒种魏老三三个人,无论是做事还是传递消息都显得捉襟见肘,这也是顾怀无奈孤身出城来见芒种的原因。
将思绪按下,顾怀递过去一杯茶:“有件事必须当面说...谍子到了大宁,分一批去朵颜三卫的驻地,不用查什么东西,只需要和他们做生意。”
“生意?”
“还是车马行的生意,只不过这次不是进草原也不是南下,而是和朵颜三卫做,”顾怀端起茶杯,目光深邃,“但凡这种投靠过来的军队,待遇都是不怎么好的,放近了担心他们作乱,放远了担心他们造反,所以朵颜三卫现在的处境一定不怎么好,他们为什么对宁王这么死心塌地先不谈,我确定他们有想要的东西。”
他喝了口茶:“有想要的东西,生意就能谈,车马行能进草原就能出关,借着生意搭上线,总比秘谍司拿人命去填好。”
芒种明白过来:“这件事要卑职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