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地方,又是熟悉的血战,四处散落苦苦等待的燕军骑兵完成了集结,向着南军发起了冲锋,平安和郭英发现中计,大惊之下想要后军变前军,起码先撤回河对岸再说,但步卒的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骑兵的四条腿?再加上顾怀带了一万骑兵断去大桥堵死退路,这十万步卒,便被全部留在了北岸。
要说平安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因为贪功中计,不得不与燕军野战,还是在这种没能结阵就被骑兵发起冲锋的劣势局面,却都被他强行稳住了阵脚,他知道此时再退已经无异于送死,便喝令全军开始结阵,同时督战队全部压上去,绝不容士卒逃窜,敢退缩回头就是一刀,这才稳住了崩溃的军心,结起了四方阵,准备死扛住燕军攻势,等到天明吴杰发兵来救,一切就还有转机。
他此时尚不知道吴杰追着他们的屁股出了城,也不知道吴杰已经果断地放弃了他们,而且急切之下,平安也犯了大错,陡然遇袭的野战结四方阵,必定四面受敌,远不如圆阵有效,而朱棣也敏锐地发现了南军阵型的漏洞,传令全军三面佯攻,一面主攻,而且燕军多骑兵,佯攻主攻随时可以变化,这一来平安郭英防不胜防,血战到了天明,阵形便被突破,杀到后来,骑兵甚至突到了平安眼前,平安环视左右,战场已经被燕军骑兵彻底分割,连郭英的将旗在哪儿都看不到了,为了指挥,他只能让亲卫匆匆搭起望楼,借此纵观战场,妄图寻出一线胜机。
偌大战场突然出现座望楼,自然引起了朱棣的注意,他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平安的打算,是准备从望楼上居高临下随机应变,他当即组织一队死士强行突入军中,既不追求杀人也不开辟阵地,一路不管不顾地杀向那望楼。
这一队死士都是朵颜三卫中的精锐,这帮人是出了名的拿钱办事悍不畏死,朱棣许诺之下,一个个奋勇争先,一路刀都砍卷刃了才堪堪杀到望楼下面,平安恨得咬牙,但也只能无奈下了望楼上马作战,那一队死士也不废话,抄起斧子就砍倒了望楼,而失去了平安指挥的南军,终于是被燕军所淹没。
就这般到了中午,平安浴血厮杀,也不知如何与郭英汇合的,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沿着当初耿炳文逃窜的路线逃回了真定城,这一战比夹河之战还惨,盛庸多少还剩下几万人马,他们身边就只剩亲卫了,近十万兵马死的死降的降,全陷落在了北岸,而两人见到吴杰,原本还想质问他为何不出城救援,待听到昨夜他带兵出城被燕军断桥,只能回师保卫真定时,平安郭英俱都沉默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一脸惶然。
不管如何,真定多少是保住了,虽然还剩几万兵马,但再惨能惨过济南?济南能守,真定自然也是可以守一番的,而且朱棣还不一定会来啃真定这块硬骨头,南下的道路被扫清,他多半是要弃真定不顾直奔德州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跟陛下交代?
一身血迹硝烟的两人对坐良久,最后还是郭英先开了口:“盛庸做得,我们就做不得?”
这话一出,平安愣住了,但随即就心中一动,试探道:“你是说...”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几日,吴杰孤身南下要回京告老,而又一封战报,也同时出了城门送往金陵了。
……
“大风?又是大风?!”御书房内,朱允炆脸都紫了,狠狠地拍着御案发着脾气,而在台阶下方,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一次还能理解,连着两次大风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而且据平安郭英的说法,这次的风比盛庸碰到的风还大,盛庸那次不过是尘沙漫天,目不能视物而已,这一次的风竟然摧屋拔树,猛烈得都把战场中的望楼硬生生吹倒了,这才导致朝廷大军一败涂地。
说实在的,就算再蠢,这时候也多少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黄子澄和齐泰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知道对面的老伙计对这事起了疑心,可那边方孝孺还在劝着朱允炆:“...陛下息怒,臣之前求学时,曾于海边居住过一段时间,这等大风,也确实是存于世上的,看来平安将军的运气实在不够好,不过陛下切不可追责太过,这毕竟是天时作祟...”
黄子澄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老笔杆子还信呢?他到底是真一心做学问以致蠢到不通世事,还是看穿了平安郭英避祸之心,想要替他们求情?
但终究是不好撕破脸的...黄子澄眼神示意了一下,齐泰出列拱手:“陛下,平郭二位将军确实有过,但真定未失,也不必太过惊慌,只是此败之后,朝廷在北境的兵力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依臣看...怕还是要增兵才是。”
还增?靖难打了三年,前前后后增了多少次兵了?户部那帮官员天天喊穷,哪儿有银子再砸到北边去?
但有了这两次大败,东昌之战就算白打了,朱棣重新在北境拥有了想打哪儿打哪儿的主动权,若是不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