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是从上党县走滏阳道进入河北路磁州,三天后,李延庆抵达了汤阴县,此时,金兵已经北撤,逃难的民众大规模的返家已经结束,一路上满目疮痍,到处可见残垣断壁,野地里布满了新埋的坟头,很多坟头上跪在头戴白条的孩子和女人,哭泣被金兵杀死的亲人。
黄昏时分,李延庆抵达了鹿山镇,鹿山镇早已面目全非,没有一座完整的店铺,几乎一半的房屋都被大火烧毁,只剩下一堵堵被浓烟熏的漆黑的墙壁,远处气势壮观的鹿山书院已被一把火烧成白地。
沿着的空地上搭建了不少泥草屋,这些都是逃难回来百姓的临时居所,他们的家园都被毁坏,财产被一抢而空,很多人还在被摧毁的老屋瓦砾中翻找想象中的残存财物。
“李官人!”
背后忽然有人大喊,李延庆回头,只见酒楼废墟上跑来一人,正是鹿山酒楼的张掌柜,他在酒楼做了二十年掌柜,李延庆从小便认识他。
“张掌柜!”
李延庆翻身下马,迎上前道:“你还好吧!”
张掌柜呜呜地哭了起来,“什么都没了,人死了,酒楼也烧了,老伴在山里病死了,只剩下我和小孙女,以后怎么活啊!”
“那三郎呢?”
“三郎去真定府打仗,至今没有消息,估计已凶多吉少,儿媳也跟娘家走了。”
李延庆叹口气,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塞给他,“你带着孩子去江夏吧!我父亲在那里有庄园,你们至少能有口饭吃。”
张掌柜扑通跪下,李延庆连忙扶起他,“张掌柜快别这样!”
这时,镇上百姓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道:“李官人,金兵还会不会再来啊?”
李延庆望着一双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这些都是他的乡亲,他鼻子一阵发酸,高声对众人道:“金兵在年底还会再杀来,乡亲们都去南方吧!江夏县的江口镇又叫做小汤阴,新鹿山书院就在那里,那里还生活着很多孝和乡的乡亲,我父亲的庄园也在那里,他会帮助大家的。”
“黄河可以渡人了吗?”有人高声问的。
“我得到消息,黎阳县白马渡有官方船只免费摆渡,我会安排人在开封府官道沿途赈粥,大家尽快南下吧!”
李延庆的话给众人带来了希望,很多人甚至迫不及待地跑回家告诉家人了。
离开了鹿山镇,不多时又抵达了李文村,李文村也因为靠近官道,同样遭到了金兵涂炭,整座村庄被烧毁了大半,只剩下孤零零十几间屋子,村庄里看不见一个人,死一般的沉寂。
李延庆的老宅也被烧毁了,不过阿福叔和老伴在去年先后病逝,老宅一直空关着,现在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李延庆来到房宅后的母亲墓地,墓地已经不见了,变成一片平地,上面种了两株小树苗,显得与众不同。
李延庆知道这应该是父亲的安排,防止金人盗墓,他摆上了香烛供品,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时,有亲兵高声喝问道:“是什么人?”
远处有人喊道:“我是李同知的朋友,是李同知来了吗?”
李延庆吃了一惊,这是....岳飞的声音啊!
他连忙站起身,只见远处官道上站着二十几名士兵,都牵着战马,为首之人长得高大魁梧,正是岳飞。
李延庆连忙带人上了官道,岳飞快步上前,两人激动得拥抱在一起,李延庆问道:“五哥怎么在这里?”
“一言难尽!我慢慢告诉你。”
两人在路边找块大石坐下,岳飞便将自己救下康王赵构,躲去林虑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李延庆颇感兴趣,又问道:“那后来呢?你怎么没有跟随康王南下?”
岳飞摇摇头,“康王倒是希望我跟他南下,但听说宗老将军被任命为河北副元帅,我便决定留下来抗金,康王任命我为偏将,跟随刘统制,这几天我正好奉命来汤阴收集败兵。”
“你母亲还平安吗?”
“母亲和兄弟还好,两个儿子也平安,半个月前在卫州遇到了汤大伯,跟随汤大伯去江夏了。”
李延庆见岳飞目光有些黯然,便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岳飞黯然道:“我妻子以为我阵亡了,便跟随她表兄去了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