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31日,是银行年终结算的日子。这天从早到晚是会计部门最辛苦的日子,相对于计划信贷部门来说,白天忙还说得过去,但到了晚上就不见得忙到哪里去了。
夏天作为信贷部门负责人,要的是年终的数字,和协调总行可能要的材料,因此,虽然不是很忙,但也得呆在办公室里。
当他一个人坐下来的时候,想到一年又过去了,心里说不上是慰藉、是感慨、还是庆幸,还是其它滋味。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自豪或是满足感。
思考了一段时间以后,夏天拿出日记本,写道:
今天是本年最后一天。
回顾一年的工作,略有感慨:在经历两个体制的转变过程中,得到支行领导的基本信任和重视,荣膺行党支部委员和科长。在所起诉的贷款户中,均还过硬,个人没有什么猫腻在法庭上表现。然而,在上、下级部门关系上,全年是非不断,非议之声不绝于耳,多有不顺心之事。印证了年初签文“恰如抱虎过高山”之言。
财运不怎么的,在证券方面进二退一,赚了十万,又亏掉五万。无论是公是私,借出去的钱都碰到十分棘手的追收工作,难以追回。这个学费,交得也算大了一点。
稍感欣慰的是:一年来,全家老小身体算好,家运尚可。
夏天刚刚写完,同样是等数据、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王显耀来到夏天办公室,笑着问道:“老夏,你在写什么呢?”
夏天说:“没有什么事情做,在写日记。”
王显耀说:“你还有这个习惯?好。写日记重要的是耐心,天天要坚持。”
夏天说:“我自从在1978年春天到了广Z到现在,将近20年了,每天有连续性。”
王显耀说:“日后自己拿来看看应该挺有意思的。”说完后,王显耀平静地对夏天说:“一年又算过去了,现在也算市民银行的多事之秋。古丁力行长调走要搞离任审计。现在人民银行和证监委正在调查总行炒股票的事。总行对我们的稽核结论说得很难看,其实,总行更加不像话。”
夏天插话说:“原来社会上传出的事都是真的?”
王显耀说:“应该是无风不起浪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老夏,前几天你批评李国兰的事,她有点反弹,你可以找她谈一下。”
夏天说:“我对她的工作能力表扬过几次。其实,我与你的性格在骨子里有相同的地方:就是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是,绝不能被蒙在鼓里。她做的几件事恰恰犯了这个忌。她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我还没有跟你说,也没有跟她说。就是王丰收跟我谈到引存款的成本时,双方的说法差六万元。你也不会容忍我们中层干部背着你搞一些名堂,这涉及到个人的品德问题。”
王显耀看出夏天是真的生气,劝他说:“你对员工严格考核、严格要求,我支持。就是有的时候说话可能太重一点,容易引起同事背上思想包袱,反而影响效果。”
夏天默默接受。
王显耀又说:“你这个部门的人,总的来讲是复杂的人群。但是,不复杂也不行,你比我更清楚,信贷员都老实巴交就打不开局面。你有气魄领导复杂的人群,我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不放你去办事处当主任。现在年终考核来了,你也要做点安抚工作,以你个人的名义请大家吃一顿饭,喝得高一点,说多一点醉话。完事了,发票拿来行里报销。”
夏天笑着说:“谢谢行长点拨和支持。”
王显耀说:“谁叫我们是同事呢!同事也是一种缘分哪。五年以后,十年以后,我们还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