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这件事总是奇妙的,明明是最不该遇到的时间和地方,却偏偏能遇到。
他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妙华居然有落泪的冲动。依旧是初见时的清冷无边,他好看如玉琢般的面容带着和秋夜一般无二的凉意。琥珀色地眸子漫不经心的落到了她的身上,微有停滞,又看向了拿长戟对着她的羽林。
发觉马车上是谁后,羽林忙一边见礼一边道:“在下方才在追赶这个犯了宵禁的女郎,若有冲撞,还请殿下恕罪。”他们在办公事,就算是九皇子亦无法指摘什么,这一点为首的齐衍之心里自然清楚。他面上带着优雅的笑容,语气不卑不亢。尽管一身戎装,却没有人能将他与武将联系在一起,通身温润的气派,倒像是南朝的乌衣子弟一般。
“原来是子展。”拓跋逸看到对方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么晚了还在巡视,着实辛苦!”他走上前去,笑道。看得出,他俩颇是熟稔,只顾着寒暄,好像已经忘记了还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她。
不管他记得不记得,她都不能放弃希望。她可不希望被抓回去活活打死!
“殿下,是我。”她捂着疼痛到无法呼吸的胸口,怯怯道,害怕他想不起来,又补了一句,“瑶光寺里见过的。”
听到她说话,两个人俱转过了头。一个漠然,一个温润,但是好像都没有将她放在眼中的意思。她想,或许他早不记得世上还有她这样一个人了,灰心又心酸地低了头。也是,她那样卑微,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卑微如蝼蚁的一个,他不记得她也是理所应当。有什么值得难过的,日子还得继续,她如今要面对的是陷入囹圄甚至是殒命当夜这样的危局。实在不行,还能搬出父亲试试看,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大不了回去以后再饿上几天。
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可是这些他永远不会知道。
许久的静默让她终于低了头,精致的小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有单薄的脊背暴露着她的害怕。这时,她听到头顶有声音救赎一般地响起:“这是我府上的女婢,是我让她先回府去的,不想却让子展误会了。”
齐衍之看了看突然抬起了头,满脸惊疑的女郎。她的年岁不大,但是美貌却已经初露端倪,莲萼尖尖,双眸清亮。是个清透可人,娇艳无双的女子。凉凉地风吹过来,惊得心上阵阵涟漪。他注意到,她穿着藕荷色的细绫裙子,繁复又阔大,一眼便知是汉人家的女郎。更何况这样娇的女郎,谁又忍心以她为婢。他撒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谎言,不过就是为了救她。能让素来清冷又持重的清河王编造谎言去救的女子,本身就不寻常。
看破不说破,齐衍之笑道:“那倒是我误会了,既然如此,我等去别处巡逻了。”说完,他拱了拱手,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此处。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回头去看,拓跋逸伸出了手,放在那女郎的眼前,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她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月色将他二人拉成了一个暧昧的影子,给人一种交缠的错觉。
他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向前走,脑海中反复都是那个女郎娇若芙蕖的一张脸,在想清楚她到底像谁时,不觉哑然失笑。左昭仪的那张脸,左右了二十多年的朝局,成了当今圣上文治武功中唯一让人诟病的污点。现在又是一张相似的脸,却不知这一次又该引起什么样的纷乱。
拓跋逸没有想到,他出手救下的女子,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饿了,殿下能给点吃的吗?”明明是这么丢脸的一句话,却因为她一脸严肃无辜的表情而让人觉得有点心疼。拓跋逸险些绷不住表情,只好僵着脸道:“身边恰好没有带,我先送你回去吧,你父亲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