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之日,妙华册封之时。本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充华,象征性的归家数日,再从千秋门进,叩拜了帝后,得了恩旨,便分派到住处即可。偏拓跋适有心大办,一是表重视之意,二有乔迁新宫之喜。那日早早安排了五百僧尼入宫祝祷,又派二百金吾卫金甲银衣列卫两侧,一百黄门宫婢捧着珠宝玉玩之物随侍车边。一路从沈府迤逦而来,所过之处百姓竞相观望,啧啧称叹。这动静,就算是册封皇后也能说得过去,倒像是刻意彰显什么似的。
云母珠璧軿车里,头簪六树步摇簪,假髻繁复,画着夸张妆容的沈妙华一脸淡漠。她昨日夜里才回到沈府,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有宫中的女官前来为她梳妆打扮。今日离开,天色还未大亮,便莫名其妙地看着沈氏夫妇拉着她,哭得无比动容。说起来,她曾经幻想过来自于他们的温暖,可惜他们却吝啬于馈赠。如今落到这种地步,与他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本就亲情缘薄,只是想到从此便会将自己托付深宫,不免伤感,也象征性地流了几滴泪。
说到底,她在宫中无根无系,也不想依靠拓跋适,若要生存下去,沈府也是一个坚实的后盾!
她的车驾来到千秋门前,早有人候在那里。对方唱了些听不懂的晦涩吉祥之语后,便有宫婢将她扶下了车。随侍之人跟在她身后,在领头仪官和僧人的带领下,一步步沿着漫长的宫道向前走去。两侧宫墙高耸,远处飞阁如虹,这个地方就像一座牢笼,等待着葬送她的一生了。
妙华不免想起了第一次入宫时的场景。那时她对这里充满了懵懂和好奇,那时她以为用不了多久璧郎便会来接她离开。可惜,一入宫门,一生枉然,她再也没能离开。
眼里的酸楚更胜脚下的酸痛,她觉得这条路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浣瑾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有一日未曾进食,此时有些发虚。
她找了个机会,侧了侧首,用压抑的极低的声音问:“可都安排好了吗?”
浣瑾看了看他人木然前进的脸,低低回:“女郎放心,天黑动手。”
她略有些紧张,不安道:“不会出什么岔子吧?阿蘅……”
浣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女郎只需稳住圣上,其他的有刘瞻安排。”
她的步摇有些歪了,浣瑾帮她正了正,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她今日确实有所动作,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李慕蘅。之前央求过多次,可拓跋适丝毫没有将她放出之意。妙华心里明白,只要幽州一日不安分,慕蘅便一日不会安全。可是她们曾经那样要好,慕蘅温柔细心,总是在照顾她,这份情无论如何也要归还。慕蘅的父亲放弃了她,但朋友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