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了药后的妙华,身体情况逐渐有了转机。半个月后,饮食正常,人也渐渐有了生气。此时已临近七夕,沉闷褪去,只余丝丝清凉。金墉城中少有人来,仆婢也是寥寥,有许多空置的宫室。城南亦有国子学堂,明堂等处,只是自先帝起便无人再住。有一处高台,相传是前朝的匈奴皇帝为心爱的妃子所建,仿春秋之形而立,如今虽余断壁颓垣,倒也风景甚佳,古朴可爱。妙华很喜欢这里,病情见愈之后,时常会在夕阳西下时,来这里走一走。洛阳宫远远在望,自是繁华极盛之处,可是她却丝毫不想回去。她希望自己的病拖得再久一些,这样便能一直留在这里,不用去面对拓跋适和他的后宫。她清楚,她若是病死,或许没有人会理会,可是若是好了,很快便会被接回去了。终究,她还是拓跋适的充华。
身后,一双手温柔的落在了她的肩头,接着便有披风盖在了身上。拓跋逸的声音仿佛清风一般,吹拂在耳畔,温柔低语:“天气渐凉,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妙华回头,一阵恍惚。也许,从她苏醒的那一日便一直处于这种恍惚之中。她心心念念地璧郎就在自己眼前,仿佛是一场美丽的幻梦。
记得那一日,明明知道他就守在屏风外面,她就是不敢去面对。她有多想念他,便有多恐惧见到他。那些刻骨的思念就像是蛇一般,蜿蜒在心中,让她日渐憔悴。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他。时移世易,她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单纯明媚的女孩子。她如今的身份是拓跋适的妃子,与他之间隔着人伦,隔着名分。曾经呼吸相闻的亲密仍在眼前,曾经刻骨铭心的誓言犹在耳边,可是他们却要装作毫无瓜葛,连眼神触碰都是一种罪业。他可以爱全天下任何一个女子,偏偏只有她,再也没有福气接受。
妙华怔怔看着拓跋逸,许久许久,直到眼圈一红,又一次落下泪来。
他一声叹息,慢慢将她拥入了怀中,让她的侧颊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之上。他那双清逸秀致的眼睛投向了远处的一点虚无,带着淡淡的忧伤,和说不清的阴翳。
“莲奴,莫要哭,我会心疼的。”他的声音就像是醉人的春风一般,让人想要永远的沉沦。可是他们如今这样见不得人的柔情和蜜意,终究让她心中忐忑,不得安宁。他刚刚回来,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拓跋逸已经被封了司州牧,加封司空,已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臣。她更不知道的是,拓跋逸手中不仅握有凉州大军,连整个西域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拓跋适就算再忌惮,也不得不倚重,毕竟在这样的乱世,有兵权便有了一切安身立命的资本。
拓跋逸此番回来,便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清风朗月一样的翩翩君子。他心中藏有杀父夺妻之仇,早已练就了不动声色,步步为营的本事。所以金墉城中早就已经布满了他的人,就连宫中也多出了许多他的眼线。近日拓跋适多留宿皇后宫中,早就将金墉城中的妙华抛却在脑后。
他知道,此时谈情尚不是时机,但是妙华是他的执念,也是他最割舍不掉的温柔。时机成熟,他一定要带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