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局势虽然纷乱,但是其中最有实力的,依然是大魏。自拓跋适继位以来,北边的柔然作为姻亲之属,自然少有侵扰。吐谷浑被拓跋逸赶至了高原之上,一时无力犯边。幽州李惟实力不足,只能形成对峙之势,南朝隔着长江天险,政局动荡,也未有北顾之心。一时间,西域归降,中原一统,大魏盘踞在北,睥睨四方。拓跋适于政事上也算得英明之主,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少有流离,战乱了百年的北方终于重归安定和繁荣,处处皆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决定改革内政,移风易俗,将略有混乱的胡汉关系重新梳理一番。
先帝当年率领着鲜卑的部族,带着草原的铁蹄一路南下,所过之处,万民臣服。迁都洛阳后,鲜卑的贵族们也陆陆续续地南迁,来到了京城。他们是有功之臣,然而旧俗仍未改,劫掠奴隶,残杀平民之事时有发生。先帝是个有远见的帝王,深知马上得天下可,马上治天下不可的道理。所以,习惯性的重用南朝来的文士,倚重于洛阳原有的士族。朝政多依赖汉臣,打仗却重用鲜卑人,因此胡汉矛盾分外尖锐,彼此皆看不起对方,意见也多有相左。先帝骤然薨逝,这些矛盾便留给了拓跋适去解决。
一日,他回到桐羽宫时,神色十分不悦。
自从失了孩子,妙华总是一身素衣,不施妆容,就连笑都很少有。然而拓跋适却对她更加迷恋,不仅来得次数更加频繁,赏赐的东西越来越多,就连许多朝堂之事,也总愿意和她说一说。
妙华正在插花,淡淡地督了一眼他怒意重重的脸,用平静无波地音调问道:“又有何事让圣上不悦了?”这样问着,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她一边对比着颜色,一边利落地将繁余的花枝扔在一旁。日子一天比一天暖,桐羽宫里繁花盛开,几乎有了竞妍夺目的势头。然而坐在廊下花树前的妙华,却有着冰雪的姿态,清冷又绝俗,将满园的春光都比了下去。刚入宫时,她还是个面容娇美的小女郎,神色间带着古灵精怪的可爱。而如今,她纤纤楚楚的玉立在那里,竟成了一个倾城绝艳的佳人。她少有邀宠之举,但是对他却十分用心,时时流露出的孤单和无助,都让他想要用尽全力去保护。
走至身边,自身后抱住了她,将下巴放在了她的头顶上。他身量高出她许多,这样的动作足够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丝丝清香自她的发间传来,他贪婪地嗅着,沉着声音道:“那帮人非说朕的后宫尽是汉女,想着法儿要往进塞人呢!”
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后宫中虽然有几个鲜卑的妃嫔,但是处于高位的两个人都是汉女。皇后是洛阳士族,她是南朝士子之女。
她带着疏淡的笑容,不理会他逗弄着她耳朵的唇,温柔道:“那圣上就遂了他们的心意,册封几个鲜卑贵女便好了呀!”
谁知,他却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微微地疼痛让妙华向另一侧躲了躲,嗔道:“圣上,好疼啊!”
他低低地笑声响了起来,贴着她道:“朕不是怕阿妙生气么,怎么,阿妙不会计较吗?”
妙华却用指触摸着花枝,带着无奈又伤感的语调说:“妾不过是一个无法生育的女子,有什么资格不让圣上广纳妃嫔呢?此生能有圣上的怜爱就够了,何苦所求太多,白白折了福寿!”
话没说完,眼眶已然湿润了。拓跋适将她紧紧抱着,心疼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