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来总是胸闷,今日夜间更是不适,起身干呕了好几次。拓跋适本就睡得警醒,自然被她扰了起来,急忙吩咐人去找太医。
钟绪恰好当值,赶来的颇快。细细诊脉之后,却思忖了半晌,始终下不了定论。
“娘娘近来可是时时困倦,不思饮食?”隔着锦帐,无法望其气色,只能问身边侍立的浣瑾。浣瑾窥了一下旁边端坐不语的拓跋适的脸色,微微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娘娘总是喊腰困,白日里精神恹恹,到了晚间又整夜整夜睡不着。吃的也少,近些日子总是吃什么吐什么?”
拓跋适此时衣衫尚有些凌乱,头发也未束起,但是却依然端持着仪态。却在听到浣瑾的话后,眸光有瞬间的明亮,然后忽然站了起来,隐忍着踟蹰与惊喜,道:“莫不是……”
莫不是喜脉?这是所有人的猜测。就连钟绪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判断,然而脉象却并非如此。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情,妙华的身子已经亏损的不成样子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奇迹的降临,然而奇迹之所以叫奇迹,便在于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帐中的人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想是也有些激动。然而钟绪还是残忍的说出了实情:“娘娘的症状似乎像极了孕相,可是却不是。乃是心情郁结,气血不畅所带来的假孕之疾。”
拓跋适终究有些失望,微微“哦”了一声,然后对帐中,语气迟缓却温柔的安慰道:“阿妙莫要伤心,孩子总会有的。”
这样的话,妙华听得太多,总会有些腻烦。听到钟绪的话,她忽然有一丝失望之感,虽然浅浅的一瞬,却还是让她心惊。她如何会这样期待一个孩子,连他的生父是谁都全部在意了吗?
听到她沉默,拓跋适以为她伤心失望到了极处。于是脸色变得更加阴郁,只是用手撑着额,指尖的缝隙透出眼里的悲伤。
然而今夜的钟绪似乎话特别多,非但没借着开药逃离此处,反而对着随时会发怒的天子,道:“恕臣多言,娘娘这是思之心切所致,心病终须心药医,只吃药终究也无济于事。”
出人意料的,天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大发雷霆,反而解开了手,漠然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钟绪。就这样盯着,带着帝王最莫测的阴冷,最锐利的审视,许久……许久……直到钟绪的冷汗顺着脖颈,一点点滑落在后背上,带着刺痛的麻痒。
“你倒是敢说,”拓跋适终于开口,声音有熬夜后的喑哑,“叫什么名字?何时入的太医院?”
这些小事,如何能存在于天子的心中。但是陆明却十分灵敏,还未等钟绪开口,便伏低了身子道:“回圣上,他叫钟绪,以前是高阳王府的医官,熙宁二年入的宫。听说他医术十分了得,高阳王多次夸赞不已呢!”
三皇子高阳王拓跋远,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然为人庸碌奢靡,但是对他却是忠心耿耿,于权力上也没有什么野心。
拓跋适便舒展了眉心,疲惫地对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回话。待他站起身后,只听到天子的声音已没有了方才的戒备和不豫:“太医署令赵玖老迈昏聩,不堪重用。既然你医术了得,便去替了他的职位吧。今后要用心侍奉朕和昭仪,不可懈怠敷衍。”
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显然砸晕了钟绪,他愣了愣,在陆明的催促下,方记得叩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