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不住,无法在宫中枯等。遍观桐羽宫,竟然除了浣瑾无一人可信,不对,还有一个——陵光。她一直不喜欢的人,从入宫便跟在她身边,说过的话不足百句。那个面容平平,表情有些死板,出现如同鬼魅的人,曾是妙华最忌惮和防范的存在。可是世事就是这样荒诞,如今她能信任和依靠的人,却也只有她了。所幸,拓跋适临走时,为了她的安全,又将这个已经被她赶走的人,又一次派到她的身边。
妙华不知道她的武功到底如何,但还是给予了很大的期望。
夜色四聚之时,一道人影在宫墙边闪过,出桐羽宫北门,如鬼魅一般。侍卫未曾发觉,已有人悄然打开了宫门,将她放了出去。月色凄迷之下,这个人影向宫城之南而去,径自前往了永康里沈宅。
这个人便是陵光。
沈妙华不清楚宫中到底有多少拓拔逸的人,更不清楚宫外朝臣有谁是忠于圣上的。只有寄希望于她的阿耶,毕竟他曾经亲手将她推到了宫中,毕竟她的福祸权位与整个沈家都息息相关,毕竟他将其他两个女儿都嫁给了朝中高位之人。无论如何,他都值得信任一次。
此次所求,死士一百,大夫一人,随她一起去往前线,亲自找寻当今圣上,她的夫主,看看他的情况,最好能说服他一起回来。
她无能,却不想只身在宫禁中,画地为牢。
当夜,沈云礼便将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她的消息。
离开宫中的事,必然瞒不了皇后。于是第二日,沈妙华便去了宣德殿。皇后与她,关系微妙,可有一件事是她笃定的。齐家立场虽不定,皇后齐徽容对拓跋适的心却不容置疑。否则,以她的性子,如何肯纡尊降贵,伏低身躯来到桐羽宫,甚至不惜扯出陈年旧事,让她去劝拓拔逸。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再难回转,所以妙华赌一把她的立场,赌注是自己的性命,心里的筹码是齐徽容的愧疚。
屏退了所有人后,她对着齐徽容深深一拜,在她复杂难明的眼神中,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圣上箭伤难愈,凶险非常,众将难以说服他回京休整。妙华僭越,恳请殿下允许,前往前线,将圣上劝回!”
齐徽容自然没有料到妙华会有这样的想法,怔忡片刻,仔细地看着妙华的脸。再确定了她的坚定后,缓缓道:“想不到……你……竟然肯……”说完,她自己都难掩讽刺地笑了,“他为你做了那么多,本宫还以为你真是铁石心肠,一辈子都只会等着清河王呢!怎么,如今患难了,竟然动了真情,决定了与我们一起进退?不过也是,像圣上这样痴的人能有几个,清河王说得再好,还是不肯怜惜你半分,如今荆州军节节逼近,听说你还写了信给他呢……毫不理会,当真绝情!”
记忆中她从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语气。她一直是个清贵自傲的人,从不肯做失礼之举,也不会说过分之言。但是,如今她说什么,妙华都觉得正常。自己与拓拔逸纠缠数年,知晓内情的人早就将它看做了一场闹剧。如今尘埃落定,他的绝情更加衬托了她的可笑。这时候,除了她自己的心仍会疼痛,所有一切都化作了一场笑话。
她置之不理,又拜了一次:“圣上有危险,望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