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赶来的十分及时,总算是救了妙华一条性命,然而她那气若游丝的样子,仿佛虚弱到下一刻便会如羽毛一般,飘扬不见。宇文穆忽然有些无力,所有浓烈过的恨,还有那猝不及防而来的爱,都无力极了。他想起了曾经在宫中见到她时的样子,凌波一舞,明眸善睐,然而骨子里却是冷漠疏离的。他察觉出她对于宫禁的厌恶,还有那隐藏温和柔顺中的倔强。然而,却没有料到,她会倔强如斯。
夜风送来了秋的寒凉,梧桐树的叶子又落了一层。听说她的桐羽宫中遍植梧桐,桐花盛开时,香气能够越过宫墙,传遍四方。拓跋适对她无疑是宠爱的,却始终无法让她快乐。或许她便该像是那只小鸟一样,远离世俗权力,自由自在地飞向远处。是他,让她又落到了这样一个悲惨的境地,看着她的生命如同轻扬的飞絮,他的愧疚和怜惜便又多了一层。
可是他不能退让,契胡部经过了重创,必须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来调息,那些横尸黄河的人,都是他的子民,他们信任他,敬重他,必然不愿看到他为了一个女子而舍弃了契胡部的安危。无论如何,河阴四郡他都势在必得,若是拓跋适不肯交换,那么他便不会再留下妙华的性命。
很奇怪不是么,一边想着如何杀了她,一边却拼尽全力在救她。
不过幸好,拓跋适已然有了妥协之意。只是妙华所说不错,同样得到消息的荆州拓跋逸却并没有半分动静,仿佛他所俘获的这个女子从来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这份凉薄让他叹服,若说成大事者,大概便是这个样子的吧。
秋分之日,是约定好的谈判之期,然而沈妙华却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这个消息自然瞒得密不透风,而拓跋适自然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要人,毕竟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城池的做法,只会让他众叛亲离。于是他干脆没有带妙华,只将她留在了晋阳城中,命大夫好生照看,只率了五百轻骑前往。料想拓跋适投鼠忌器,也万不敢用什么计谋。
平城是大魏的旧都,至今仍生活着许多鲜卑的贵族,他们定好的会面之所便在此处。风沙极大,遮天蔽日的黄沙阻挡了前路,他携着随从奔在官道之上。四面山势连绵,脱落了叶子的树木,让群山显得光秃秃的,颇有些萧索之意。不过数日的路程,如今已经走了一半。
平城亦近幽州,那里的势力盘根错节,拓跋适轻易可去,未必能够全身而退。这亦是他的筹谋。
又走了一日,勉强在一处小镇歇下。傍晚时分,听得骏马长嘶,有一队人马穿着他们部族的衣裳,狼狈不堪,满身血污地找寻到他身边。
“将军,晋阳城被围,还请尽快回去驰援!”领头的将领匍匐在地上,伤势沉重。
他吃了一惊,长眉倒竖:“怎么会?到底是何情况,详细说!”
临行之前一切都十分安定,幽州李惟和拓跋适战事焦灼,拓跋逸远在荆州,按兵不动,洛阳城里没有精锐,大局无人控制。哪里出现的人马,竟然可以用了短短数日便围困了晋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