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胖子又笑了,他笑了很久:“是我要在这里杀你,是你要在这里被我杀。”
冷雪已住,寒风在吹。
老宋的冷汗流淌得更快,也更多,他忽然觉得很热。
他脸上的胭脂,也随着汗水滚落,一线一线的,就仿佛有无数条蟒蛇爬过稀泥的印记。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天气本不应该这么热的。
老宋忍不住擦了擦已快流入眼角的汗珠,这一擦,就将他脸上的脂粉完全擦花。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滑稽。
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配上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老宋似乎已完全忘记了脸上还有胭脂的事,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擦着那不争气的冷汗。
大胖子正以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盯着老宋。
过了很久,老宋才说:“你们想在这里杀我,刚才拉的这一曲《烛影摇红》,莫非是打算替我送行?”
大胖子说:“对于一个人将死时的要求,我们一向都会尽量满足。因为我们是好人,当我知道你们喜欢听人拉胡琴,而且我又正好有一把胡琴,我就忍不住想拉一曲给你们听。”
老宋连忙说:“多谢!多谢!”
大胖子说:“不必客气!这已经是你们的人生中,最后一次听人拉胡琴,所以,你们一定要记得我们对你的好。千万不可忘记!”
老宋盯着这个人的衣着装束,又看了看其他八个人的衣着装束,似乎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问胖子:“今天晚上,你们既然是来杀人的,为什么身边还会带着一把胡琴?”
他又盯着这些人看了好一阵:“看你们这副模样,难道你们平时你们都是在街道旁靠拉胡琴乞讨为生的乞丐?”
大胖子也盯着老宋一张满脸脏污又胡子拉碴的脸:“我看你们这副模样,很有些像是在勾栏唱戏的,又很像是在煤矿里挖煤的,还有点像是杀猪宰羊的屠夫。莫非你们几个,有时候在勾栏唱戏?有时候在煤矿挖煤?有时候还兼职杀猪赚点外快?”
老宋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话。
他们不是唱戏的,不是挖煤的,也不是杀猪的,所以,眼前这个大胖子,当然也不会是街头拉胡琴卖艺的乞丐。
老宋在瞪着这个大胖子,阿孔、阿黄等人也在瞪着这个大胖子。
这个大胖子的意思,他们都明白得很。
于是,老宋问大胖子:“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大胖子慢慢地说了两个字:“岭南。”
老宋等人一听到这两个字,他们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变成了一种已接近死亡的死灰色。
他们也很快就想起了一个名字——岭南九屠。
这四个字,实在是一个能让人谈之色变毛发倒立的字眼。
现在,老宋等人就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寒毛,也已经倒立了起来。
他的手都已在发抖。
一双手如果发抖,就绝对握不住一柄杀人的刀。
过了很久,老宋才终于定了定神:“你们几位,难道就是岭南九屠?”
大胖子狞笑:“你猜对了!我们就是岭南九屠。惊喜吗?意外吗?”
对于现在的老宋来说,确实也感到很意外,深深地意外,他们自己敢于冒充岭南九屠,就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能真的遇到岭南九屠,而且还这么快。
遇到岭南九屠,就意味着你离死亡已经不远,这绝对不是一件值得惊喜的事。
老宋现在没有感到惊喜,就连一丁点的惊喜都没有。
见到这样九个视人命如同草芥的人,如果还能感到惊喜,那这个人的脑子肯定不正常。
老宋是个正常的人,他的脑子也还算正常。这一点,阿黄和阿孔都可以替他证明。
因此,老宋的冷汗又在不停地流淌,就在他的脊背上流淌,也在他的额头上流淌。
一听到“岭南九屠”这四个字,老宋身后的八个人,流的冷汗,只怕比老宋还要多,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