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晋忧虑道:“是啊,不知从何而起,便难以根治,也难以洗刷姑娘冤屈。”
“这倒未必。”阿皎道,“小月氏有一物称为返魂香(1),从前我随阿爹游历至小月氏时,当地也是发生疫病,症状与此大致相同,当地人焚之以治疫病,香飘数十里,病者皆愈。因我阿爹同小月氏首领交好,首领赠我数枚,现我包袱之中还有一粒,小月氏居湟中,离此处快马来回不过三日,若此药见效,便请将军速速遣人去求药。”
当年月氏与匈奴一战落败,被迫西迁,然而一部分人没有迁走,居于湟中与令居,与羌人杂处,称小月氏。
淳于晋惊讶道:“当真?”
“若不真,我的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阿皎苍白一笑,“还有,劳烦先生转告将军,若是我献的方子能够救人,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我离去。”
阿皎隔着牢室门对他行了一礼,“拜托先生了。”
淳于晋沉沉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此刻另一侧的浑邪王正内心忐忑,身边的阏氏抓紧了他的手,低声道:“大王。”
浑邪王握紧了她的手,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突,也低声道:“咬死了,阿突就不会有任何事!”
阏氏嗫喏道,“但是休屠……”
“休屠重要,还是你儿子的命重要?”浑邪王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左右休屠王也杀了,他的八千部族也死了,再多一项罪名也无妨!”
他又揉了揉阿突的头,随着门外来请他的侍从走了。
正堂之中,皆是汉军将领,当中之人白衣轻袍,神色冷肃,正是那日纵马入王帐的霍去病。
他行了个匈奴人的礼节,问道:“这么晚了,将军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霍去病看着他一派镇定的样子,听着耳边高不识的译话,不轻不重地挑了挑眉毛道:“是吗?城西疫病突发,浑邪王竟然不知道?”
浑邪王心口“突”的一跳,道:“我们谨言慎行,日日闭门不出,虽然听见外面喧哗,但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是么?”霍去病冷哼一声,“城西疫病横行,而城东却只有寥寥数人得病,食物既无差别,便是饮水之故。城西有井,工匠皆从井中取水,而兵士为图方便也多饮井水。然,自迁入城中,浑邪王便拒用井水,你还敢说同你无关?”
他在宣浑邪王来之前已经探查过,此次疫病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并无传染之症,而无传染却病倒一大片,定是饮食上的问题。城东城西之人唯一的差别便是饮水,而城东患疫病的几人,譬如方乘,都是去城西公干的时候在那边饮了水,回来之后便开始上吐下泻,想必后来染病的军医,也是因为取用了城西的井水。
疫病原因,一目了然。
浑邪王勉强笑道:“匈奴逐水草而居,饮不惯井水,也引得将军怀疑?我率部来降,却引起将军怀疑……”
霍去病拔出剑来,寒光一闪,剑峰直指他的鼻尖,吓得浑邪王浑身一颤,以为他要挥剑劈来,而满堂军士却无人阻拦。正当此时,有士卒快步入内,在霍去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退下,霍去病手中的剑势一缓,目光沉沉压在他身上,突然唇角一勾道:“是么,可方才阏氏在隔壁,却不是这般说的。”
浑邪王悚然一惊,霍去病竟将阏氏等人也请来了,分开讯问,他的女人是个怯懦的,若是汉军威逼,或许她畏惧之下……不,不会!
女人将自己的孩子看得比命还重要,阿突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即便是咬死了是自己做的也不会把阿突说出来……
但!但若是那女人说是自己,岂非也是浑邪部的一场劫难?
浑邪王眼底风云变化,眼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惊慌神色,被霍去病尽收眼底,又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是不说?”
浑邪王脑中电光石火地一闪,突然想起刚刚在城西闹的那一出,似乎他们说有个女的是匈奴细作,这岂非是现成的替罪羊……
他脱口道:“我说!之前休屠王曾派一个女子潜入汉军,此次疫病,或许是那女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