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行,你乱棍将我打出来便是。”阿皎放下幂篱,“小郎君带路吧。”
少年愣了愣,还在犹疑只是他身上还剩三枚三铢钱,实在是请不到医师了,咬牙道:“那便请贵人随我来吧。”
少年的家离此处并不远,牛车行过两条街,在一处巷子门口停下,少年率先跳下车,道:“小人家粗陋不堪,恐怕污了贵人衣衫,贵人小心。”
阿皎却不在意,没有注意到少年有些局促羞赧的神色,挎着新置办的药箱,提起裙裾便进了那间破陋的院子。
屋子里有一股怪味,想是许久不曾通风所致。打起草帘,里面的旧榻上躺着一个女子,榻边还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握着那个女子的手轻轻说话,听见有人回来了,高兴地回过头来,“二哥!”
他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看见少年打起帘子进来,身后仿佛还有人影,兴奋道:“二哥!请到医师了么!”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是不是医师,含糊地“唔”了一声,将小男孩拉到自己身后,让开路请阿皎进来,“贵人,这便是我阿姐。”
阿皎走上前,见榻上的女子正侧身沉沉睡着,然而眉间却微微的蹙着,听见说话的声音,似是醒了,轻轻地侧过身来,出声道:“阿季?”
身后的兰泽微微发出一声惊叹的低呼。
面前的女子穿着半旧的衣衫,长发散乱地铺在枕上,搭在被子外的手纤细得仿佛一动就会断,处处都显示着,这是一个卧病已久的女子。然而,便是这样衣着简陋,不施脂粉的女子,她睁开眼来的那一瞬,却美得令她心惊。
若说阿皎之美令人心痒,那此女之美,便令人心惊。
她的美超脱于她的形容,即使是在这样简陋的屋内,她一睁眼,缓缓地一蹙眉,便令人觉得置身于华堂高阁之中。她的双眉如春雨迷蒙中远山新翠,眼眸似夏夜一汪泉水涟漪微微,而那鼻尖,那唇瓣,更是精致娇美,灼若新桃。
她浅浅地蹙了眉,问道:“三弟回来了?”
少年道:“我回来了,我……我请了医师来。”
他看向阿皎。
阿皎上前几步,少年连忙过来扶着姐姐坐起,靠在枕上,又找了个灰扑扑的茵褥来,嫌弃地拍了拍,放在阿皎面前。
阿皎跪坐下来,对躺在病榻上的美人道:“我为娘子把脉。”
美人将手递了出来,目光却在阿皎身上微微一顿,“我见娘子衣饰华贵,怎么会操持医工之业?”
阿皎微微挑了挑眉,“娘子也觉得这是贱业?在我看来,贩夫走卒也好,农人商贾也罢,都是凭自己力气吃饭,不分贵贱。”
美人微微摇了摇头,“我身为倡人,岂敢论人贵贱,不过是好奇,故而有此一问罢了。”
她微微垂下头,有种兰叶轻折的病弱之美。
阿皎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不成不成,这美人实在是美,再多瞧几眼,怕是自己也把持不住了。她收回把脉的手,问道:“娘子除了胁肋胀痛,胸闷气短,不思饮食之外,可还有别的症状?”
此话一出,拉着弟弟的少年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兰泽得意道:“我家娘子医术过人,妙手回春,怎么会不知道。”
美人轻轻一笑,但眉间隐隐有痛楚之意,道:“不错,我常常胸肋胀满,腕腹疼痛,且疼痛之处走窜不定,时痛时歇。”
阿皎又问,“疼痛每因情志而增减,悲怒时则疼痛愈烈,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