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曹璧君诧异抬头。
平阳长公主道:“我知你素来瞧不上卫氏,瞧不上长平侯府,瞧不上卫含光,更瞧不上卫少儿,是也不是?”
曹璧君微微鼓了鼓嘴,开口道:“母亲既然问了,我也不敢隐瞒。我的确瞧不上长平侯府,父亲祖上是开国功臣,有从龙之功,家中世代显贵,百年煊赫,岂是他一个小小马奴出身可比?长平侯府如今显贵,不过都是借着卫皇后之力一步登天罢了,而卫皇后进幸,太子得封,难道不都是母亲的功劳?他们难道不该将我们视若恩人么?反而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是贵人了。”她摸了摸腮边泪痕,不平道,“还有霍去病,对我也竟敢那样不留情面。”
平阳长公主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道:“你可知母亲为何要嫁他一个马奴出身的卫青?”
曹璧君想了想,道:“是因为卫氏如今显贵。”
“不错,你也知道如今显贵的是卫氏。皇后稳居中宫,虽不复昔日椒房恩宠,但内有太子,外有卫青霍去病,卫氏根深蒂固,一门五侯,显赫长安。”平阳长公主缓缓地道,“这其中有我的筹谋不假,但是那是过去,而非如今。璧君,时移世易,人应当识时务,昔日是我给了卫氏沐浴天恩的机会,而如今是你我孤儿寡母依靠卫氏这棵大树。”
“可……可我还有阿兄。”曹璧君道。
“你阿兄年纪尚轻,空有封爵,却无实权。”平阳长公主摇了摇头,“为何我要促成你阿兄与卫长公主的婚事?难道只是为了尚公主的显贵?加官进爵最直接有效的路径便是军功,卫青如是,霍去病亦如是。”
尚卫长公主,既是让曹襄成为天子的爱婿,得到更多天子的目光,也是为了让曹襄背靠卫氏,汲取更多的雨露。
曹璧君恍然大悟道:“此次阿兄随同长平侯出征,是母亲一力促成?”
平阳长公主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费心布下的一局棋,几乎要被你搅乱。”
曹璧君赧然低头,“女儿坏了母亲大事,今夜我出言不当,惹怒了表兄,这可如何是好?”她有些惶急,“会不会从此他与我们交恶……会不会……”
会不会……再也不亲近她了。
她抬起头来,面上忧虑而不安。
平阳长公主伸手轻抚她的发顶,温柔道:“你不必惶急,去病这孩子我知道,虽性子桀骜,却极是重情,看在他舅父的份上也不会同你计较。”
曹璧君的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又问,“那阿兄的前程可会受阻?”
“不会。你继父为人谦恭宽厚,不会同你计较,你这几日多尽些孝心,既能叫你继父顺心,也能叫去病解开这个心结,明白么?”
左右她平阳长公主与卫氏早已是共乘一舟,再也分不开了。她离不开卫氏,卫氏也休想离开她。
说到此处,平阳长公主微微有些恍然,她想起了自己的姑母。
被尊为窦太主,位同诸侯王的馆陶大长公主。
她一边憎恶着姑母的傲然放肆,一边学着姑母,为景帝送去美人,又向景帝求娶公主,一手捧起堂邑侯府多年煊赫。姑母扶持起她和陛下的母亲王氏,助陛下登上皇位,而她也送上卫子夫,看着她诞育太子,稳居中宫,又向陛下求娶爱女卫长。
一步一步,她挣扎着,犹豫着,却还是步上了姑母的后尘。